第48章 大戏落幕
黑云倒倾大地，整个角斗场陷入无边黑暗，此等末日光景却只持续了几瞬，便有一道光斑极为突兀的出现在擂台之上，牢牢把据天空的黑云被破开了一个小孔。
沈兰瞬间察觉，在乌漆麻黑的角斗场内，任何一丝光亮出现都是显得如此突兀。
先是一点光斑，而后万丈光芒。
一轮大日自外部升起，黑云如何敢在大日面前逞凶？
拨云见日终有时，一碧万顷醉晴空！
沈兰终于发现……竹木的道根本就不是生机，［林间］也并非只是竹林。
沈兰这方领域竟含四季交替？
春已过，现在是夏！此刻春笋已成夏竹！
她知道，领域交锋已落下风，但领域终归只是手段中的一种，而手段……自己怎会只有一种？战斗仍未结束！
一如刚开始破碎蓝色屏障般，他瞬息便至竹木身前。
炼魂师神魂强大，自然不可能只凭神魂强大压制敌人，亦有其神魂杀法，否则和粗鄙的兽化者有何区别？
沈兰一掌拍出，面前三丈见方的空间内涌出无数神魂之力，化作万千丝线朝中心杀去，根根有灵，交错融合而又再次分开。
这与领域不同，乃是以自身神魂之力所显化。
他夺舍过七具肉身，接受过七次记忆，就连重蹈炼魂师九品养魂境他都经历过五次！
她对神魂之力的掌控已出神入化。
此掌名为［剥魂］，蕴含了她对神魂一道的半生理解。
竹木其身依旧未动，之前是不想动，虽说四品魂斗罗肉身便与神魂合一，但贴身肉搏这种打法……
她觉得不够优雅。
此刻却是动不了，四周无数丝线朝自己杀来，包括天上地下，泯灭之意直上心头。
竹木体内神魂之力不断翻涌，化作层层巨浪向四周扩去，其中滔天肃杀之意如成实质，三尺见方之外，半数夏竹狭叶忽地掉落，阵阵夏风袭来，将这绿叶撕成无数碎屑，漫天飞舞。
领域交锋既已获胜，岂有不利用之理？
里外夹击，肃杀撞上泯灭，巨浪抵住丝线，但……此法仍未破！
泯灭之霸道，更胜肃杀，沈兰对神魂之力的运用，亦胜竹木。
原本安静矗立的巨竹开始摇曳，一阵阵生机从中散发而出，自四面八方涌入竹木。
她选择直接硬扛此掌！
神魂被疯狂剥下又瞬间治愈。
竹木嘴角渗血，受此一击竹木脸色依旧平静，反倒是本该欢呼雀跃的沈兰脸色下沉，她知道这一杀招并未对竹木造成太大伤害，因为……竹木竟不止一道！
那么，春蕴生机，夏又是什么？
……
时间拨回几分钟前，此刻大地刚刚开裂，春笋微微露头。
托夏无清的福，外界已如变天，擂台周身［九天截魂阵］所化光膜却仍在坚挺！虽颤但固！
红一等人自从天上辣个男人出现后就抱团聚在了一起了，虽然以外界的景象来看，他们聚在一起也就是死的整齐一点，但周身众人传出的汗臭味，还是能够给予自身丝丝安慰，例如：你这么弱还没死？那我肯定比你死的晚。
是的，透明光膜之外的景象他们亦能看到。
不同于李忠良的神魂之体，在四品魂斗罗境后，肉身与神魂归一，不再需神魂强大才可视。
虽说神魂之力无法影响死物，但那是力量特性所决定的，而两大三品分魂境的战斗，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已堪称毁天灭地，所以他们是能看到的。
就好比李忠良大小如苍蝇，你神魂不强等于没有放大镜，所以看不到。
竹木和沈兰却是庞然大物，你别说没有放大镜，你哪怕是微眯着眼也能看到，除了瞎子，也就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红一众人能活到现在自然不傻。
那男的明摆着来救黑八的，但那个女的明摆着是来杀黑八的，所以他们既不帮黑八，也不帮黑二……
尽管那女的非常好看！
他们并不知那就是二长老。
他们不敢动，但黑二敢。
大人什么实力，他最为…好吧，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巨强。
天空的舞台与他无关，地上的舞台自己还得继续。
黑二缓步走向李笠，本就四米多高的体型竟还在增加，气血之力愈发浓厚。
“八弟啊，其实你早就知道是我，对吗？”
李笠亦缓步走向黑二，心中战意无限飙升，双臂黑铠愈发凝实。
“二哥还是这么聪明！”
在第一次宴会回来后，李笠便知自己问了个极蠢的问题，那就是……逃出黑耀的难点。
那踏马肉都是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自己竟会不知？
而后银七来访，李笠发现他竟知拍卖大会，而黑二却说黑八不知道。
当然，这有可能是银三等人告诉银七的，并不足以断定黑二有问题，但拍卖大会此等大事……不知道的概率太小。
后来李忠良败露身死，红六死于辰时，反推出他在杀完红六后竟第一时间出现黑二家中。
再加上那日午时，严大山说黑二家侍女换人一事。
自己后来特意问过郑玄阳，得到的答案是：黑二压根就没有领过侍女！甚至于……第一次兄弟聚会时黑五所言：这个侍女做饭这么好吃？亦是佐证。
再加上拍卖大会开打之前，黑五的睿智言论让黑二说出了元素师的存在。
他怎会知晓元素师的的存在？三长老从未在第二层出现过，郑玄阳同位角斗士时，日记上写的都是修真者，第二层也根本没有此类典籍售卖！
如此种种，脉络逐渐变得清晰。
由于黑八的某种身份，他不能死与谋杀，只能‘正常’死亡，作为一个角斗士，角斗时技不如人被打死，就很‘正常’。
所以他们策划了假赛一事，但自己的魂穿导致黑八看上去并未死，也许是忌惮黑八那方的背后势力反扑，也许是责怪罪魁祸首的办事不力，最终的结果是侍女死了，当然了，死的肯定不是真的侍女，真正的侍女估计早就死了。
黑二语气略带唏嘘：“其实我不想杀你，你比之前……有趣很多。”
第一次宴会，黑四黑五早早离开，他和李笠促膝长谈，他怎能看不出相处了一年的八弟已与之前不同？
行为举止，谈吐见识均有差异！特别是见识，跟土包子没什么两样。
曾经的八弟多爱看书？堪称几兄弟中的文化担当！
拍卖大会是一开始就会被告知的，处于绝望之下的人与尚存一丝希望的人，表现将会完全不同！黑耀经营多年岂能不知这个道理？
所以他才会故意说出：你们这一字辈才一年多，不知拍卖大会实属正常。
试探之言，李笠却信了！
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他竟问自己逃出黑耀的难点在哪？
不过他并不知李笠是神魂穿越，天外来客这种事对他来说属认知之外，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会相信蚂蚁能一口吞掉大象？
于此他有两种猜想，一是八弟被夺舍，毕竟黑四的例子就在眼前。二是觉醒了尘封的记忆。
那天宴会过后，他就非常尽职尽责的汇报给了竹木大人。
自己的炼寿秘法由此而来！
……
李笠：“那我走？”
黑二：……
“那不成！你看外头，都为了你打的天翻地覆了，你走了像怎么回事？”
“那我们打快一点？”
“行！”
此刻的二人如同两尊魔猿，不约而同的加速，又直直的撞在一起，不闪不避，不退不躲。
对拳，各自后退。
黑五仿佛此刻cpu才恢复运转：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再次上前，再次双拳相接。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红一等人：……
再收拳，再轰。
“八弟你不讲武德啊！你打我腹部干嘛？”
“谁让二哥你这么高的？”
……
“还好我躲的快！你打我头？把我打傻吃亏的是你！”
“抱歉，都怪你太矮了”
……
相较于天空之上的战斗，他们俩的战斗实在是……太过粗鄙！也太过没有看头。
……
雅间三人仍在费力看戏之时，一道极为耀眼的光点自远处射来，初看时米粒大小，一转眼已是一颗大光头，待到眼前，却发现他竟如闲庭信步般，此等高速之下身形不受丝毫影响，别说汗水，连喘气都没有！
正是武道三品金刚境强者——刘聂勇。
他没好气的看着面前三人：“秋杀将至，还踏马看热闹？”
他们是能走的，九天截魂阵只截神魂，不拦肉身。
而炼魂师自从四品以后就不分肉身神魂了……所以沈兰走不了，但他们可以啊！
夏无清一改初次和刘聂勇谈话时的狂傲：“定远侯，你会保护我们的对吧？”
他不想走啊，女神的英姿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夏无清：……
刘聂勇也没在多说，他今日其实颇为高兴，因为……他总算不用呆在这鬼地方了。
是的，不只是他，包括竹木，熊小屏，郑玄阳，其实压根就不是黑耀长老！哪怕瑶光城乃杨州府第二大城，哪怕角斗场乃瑶光城支柱产业，也不可能请的动两大三品高手当长老！
更别说他还是梁国定远侯，地位尊崇，怎么可能跑来这角斗场当长老！
原本的黑耀，大长老是现如今主管第一层的三长老，二长老是严老山，三长老是主管异兽的六长老。
不然这一字辈能过的这么舒服？君不见贾宝山、严老山等人对角斗士的态度？
只是一年多前李方还没死，且黑八亦到了可以兽化的年纪，夏国便不惜将竹木丢来看管此处，后面又派来背叛之人李忠良。
淑芬之辈都不配被提起。
当然，这也是夏国家大业大，财大气粗。
梁国方面，自打竹木过来，刘聂勇就被派来了，倒不是怕别的，梁帝对于打工人、看客、黑八乃至于原来的大长老贾宝山等人死不死的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竹木乃三品分魂境，别踏马悄无声息地把我朝廷重臣甚至是漠州侯给夺舍了。
假借黑八之名，实则将漠州府内部透成筛子，从而兵不血刃的夺取，有没有这个可能？太踏马有了！
所以这也是为何二长老常年只待在第五层的缘故，她不能出来，当然，目前属特殊情况。
这也是为何刘聂勇要同竹木住在同一高楼的缘故，其实梁帝本意是想让刘聂勇住第四层的，但竹木说刘聂勇光头反光，看着不舒服……
都不是同一层，你怎么看的到他的大光头？但已有让竹木不得踏出第五层一步的限制，梁帝也就顺势让步了。
只是苦了刘聂勇……
他经常等看客走了以后晚上偷偷溜到观战雅间睡觉，这也是为何他很少住在地下室的原因，那踏马是人住的？
狗都不住！
郑玄阳等三人充其量是看热闹，但他可不一样，眼下结局已然明了！
……
竹，四季青翠，不畏严寒酷暑，不畏风霜雪欺。
但在此方世界却仿佛并非如此。
竹节已微微泛黄，狭长竹叶的那抹翠绿更是不知何时消失。
绝美容颜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疲惫。
生机替她挡住了那一记剥魂，但自身神魂之力其实略逊沈兰一筹，神魂之力的掌控运用更是差了许多，后续的战斗自己吃了不小的亏。
至于沈兰臆想中的夏之一道，自己其实并未领悟。
萧瑟的气息弥漫整个角斗场，自然也包括沈兰，秋将至，他知道他败了，接下来的时间不够杀死竹木的。
但落败的沮丧，甚至是连丧命之前的恐惧，都未曾出现在他脸上，哪怕一丝一毫。
因为……他真正目的已经达到！
她再次瞬息杀至擂台光膜外！
杀法一道才是自己强项，那一开始自己为何要同竹木争锋此道？
答案是……为了交锋时疯狂碰撞的神魂之力消磨［九天截魂阵］的力量！
九天截魂阵之强，强在其中灌注的神魂之力太过庞大。
需九位四品炼魂师，以七七四十九天为期，不间断的朝内灌注神魂之力，此阵专截神魂，自然不是以灵力运转。
但哪怕灌注如此庞大的神魂之力，依旧改变不了此阵是无萍之根的事实！
无源之水，终有尽日。
……
黑二不着急杀李笠，若想杀早就能看杀了，因为……寿元是自己的，肯定得省着点用啊！
黑二用余光一瞥，发现阵外的世界竟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看来是打完了？
很快他就知道他想错了。
来自神魂层面的恐怖震慑再次来袭，而光膜……几欲被撕开！
此刻的他拳已露骨，鲜血淋漓。
李笠更是惨不忍睹，黑铠早不见踪影，拳头皮肉在无数次的对拼中消磨殆尽，仅剩白骨。
但黑二的下一拳怎么都挥不出来，李笠则是微微一笑，直接一拳砸在黑二腹部，接着又是一记冲拳直奔二哥下巴。
趁他病要他命！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声落，一只手握住李笠上挥的拳头，使其无法再动分毫。
李笠震惊的望向黑五。
打生打死时你不来拉架，我单方面殴打黑二你就来拉架了？
终究是我错付了！
黑五看着李笠，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但他多聪明啊！他把李笠的头强行扭向天空，让他看着下一秒就要破阵而入的沈兰，还有其身后的漫天落叶。
接着若无其事的把手放进了李笠腹中。
用力一捏！
气血味扑鼻而来。
近在咫尺的黑二皱了皱眉。
“味有点冲！”
……
沈兰眼里的恨意如要溢出，整个人几欲癫狂！
但并不是所有的恨都能落到实处。
这个世界注定了会有很多遗憾，哪怕她是三品分魂境也不能例外。
身后有风袭来，与之前竹叶迎风摩挲的声音不同，此时的竹叶成批成批的落下随风起舞，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沈兰的神魂。
此为［凋零］。
亦是竹木领悟最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