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孙家住的是老房子，大门进来是个小院，进了堂屋往后连着三间屋子，孙父孙母一间，男孩一间女孩一间，后来老大结婚搬了出去，老三老四嫁了人，再后来老六下乡，就变成了孙岚玉和孙国华一人一间。
当年孙国华结婚的时候，学校是分了一间筒子楼的，可他看外地的同事困难就给让了出去，却没想到这一让，后面再想要房子会那么难。
加上他一前一后这两个女儿还得靠孙母带，这么些年也就没往房子这事儿上钻研。
只是如今老六一家子回来，这问题才显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十年了，建华总算能回来，可这家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孙母想到小儿子，心里难受，眼眶不由就红了。
作为大龄未嫁女，孙岚玉知道这事儿没她的发言权，毕竟她也是权益面临分割的人，于是只能扶着老太太轻轻给她拍背顺气。
“我明儿去学校问问，看有没有公房，不求什么大小只求能摆下两张床就行了。”孙国华作为唯一在家的儿子，自然不能不替父母分忧。
只是她这话音才落，厨房里就传来“当啷”一声脆响，锅盖掉了。
儿子媳妇，一家回来赶另一家出去，还是落埋怨。
孙父也是一脸愁容，不过老爷子到底是见过世面吃过苦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门外，“不行就在院子里再搭间房子，那么大的地方，盖两间都成！”
可盖房子也要时间材料，不是一两天就能行的。
即便如此，孙父孙母也没把主意打到孙岚玉的屋子上，这让她十分安心，可老人家替她着想，她也不能不替老人想。
“爸、妈，盖房子的事儿现在就可以开始预备着了，不过六哥回来就先在我屋里搭张床，让六嫂带着孩子住，六哥先在这沙发上将就将就，应该也可以吧。”
这确实是目前最快的办法。
当初老三老四还没出嫁的时候，孙岚玉那屋里没桌子也没柜子，就摆了三张床，如今虽然多了两样家具，可再腾一张床的位置也还有。
原先的床板也还靠在院墙下，洗洗晒晒再准备一床褥子，说来也快。
不过今天已经周二，离周六也没几天了。
。
江成儒火急火燎的赶回医院，江春梅才刚醒来。
招娣到食堂打的小米粥和青菜正在喂她吃，看到江成儒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宠溺的笑着冲他招了招手，“你呀你，都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跑这一头汗。”
说着扯了枕头边的毛巾想给江成儒擦汗，可她的手却没抬到预想的高度，正要撑着身子再坐起来些，江成儒却一脑门子撞到了江春梅手里的毛巾上，自己还蹭了两下。
“舅舅，你是大人啊！”陈招娣毫不遮掩的取笑，逗得江春梅失笑出声，江成儒也傻乎乎的跟着笑，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我就是八十，也是幺弟，你妈也是我姐姐，等到那时我还得蹬自行车上你们家去探我姐姐呢！”
陈招娣一脸嫌弃，“咦，真不害臊！”
喘匀了气息，江成儒接过外甥女手里的饭盒，才发现青菜是真的只有青菜，一点荤腥都没有，“舅舅不是给了你饭票和钱，怎么不打点肉？”
陈招娣不知道怎么答，目光下意识得看向了妈妈。
“是我就想吃点清淡的，猪肉一股子味儿腻的很，吃不下去。”说完，冲招娣摆了摆手，“你还没吃饭，自己去食堂吃吧，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舅舅给了你那么多钱呢，别省。”
招娣乖巧的点了点头，拿起另一个饭缸跑了出去。
江成儒端起饭盒想继续喂姐姐吃，却被江春梅推开了。
“吃不下了，你再不回来，我就真要给吃吐了。”她现在，几乎已经没了味觉，满身的疲惫只想睡觉，可看到女儿眼里的期盼，还是不忍心。
江成儒到底是大人，更加现实，把饭盒放到一边想给姐姐倒水，却被江春梅拦了下来。
“你别忙了，趁我醒着，陪我说说话，刚才我听招娣说，你拿着个花提包出去了？”
江成儒点头。
“是有对象了么？我记得之前你回老家接我，说是相亲了来着，那姑娘怎么样，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见见？”
“没……”江成儒下意识得想否认，可是看到姐姐满脸的期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想点头，眼前却浮现孙岚玉和另外一个男人从邻居家出来的情形，左右为难之际，神色却已经出卖了他。
江春梅笑着打断了他，“怎么？怕人家姑娘不愿意？”
“不是！”江成儒慌忙否认，“只是见过几次面，人家好像没看上我，又继续跟别人相亲了。”
“嗤……”江春梅一下子笑出声来，“哎呦，我这大天才弟弟竟然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等我到了地下，可得跟奶奶好好说说你怎么吃瘪的。”
因为笑得太激动，江春梅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江成儒赶紧站起来帮她拍背，然而平静下来的江春梅却拉住了他的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要是能见着你成家就好了，只怕到时候……奶奶得骂死我了……”
江成儒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揪住，几乎不能呼吸，可他还是强忍着帮江春梅躺平后，才借口去找医生，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了病房，然后再挪不动一步，靠在墙上滑坐在地，掩面落下了无声的眼泪。
这天晚上，江成儒没有留在医院过夜，而是回到了学校分给他的宿舍。
四人间，四张桌子，四个单身汉，公用的水龙头和厕所都在外面走廊，躺在一米宽的的单人床上，江成儒再次陷入了沉思。
假如姐姐真的去世，招娣要住到哪儿去？姐姐的灵位他又能往哪儿摆？
“怎样才能申请到公房？”江成儒猛地坐了起来。
“咱们学校的公房紧张在江宁是出了名的，这几年一直在申请批地建房子，可都还没消息。”
“不对啊！江老师你是要跟着薛老到科研所的人，在这边不过拿个身份，你应该去科研所申请房子呀，那边待遇好人又少，要是结婚肯定能分到房子，说不定还能分套小两居呢！”
“是啊，今天薛老不是还找你填资料，赶紧送去把关系转了，就能打报告申请房子了！”
舍友们纷纷献策，江成儒赶紧翻出了今天门卫转交给他的那一摞材料，然而刚写没几行，却又顿住了笔。
结婚才能分房，可他要跟谁结婚呢？
。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这几天，因为孙建华要回来，孙岚玉的房间被迫大变样，好在她的眉粉和腮红都已经初步制作成功，早起化妆明显轻松省时许多，就是问了一圈也没找到买酒精的机会，这让她十分苦恼。
这天早上，她在街边看到了杨光亮的小吃摊，本来想去买一个，哪想快到跟前却看到了唐红英，正站在杨光亮身边帮忙，刷酱套袋子收钱找钱，动作利索笑容和善，排队的人都站了一长串。
孙岚玉脚步一转就走了，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女主角还真是不避嫌，明知道杨光亮喜欢她还往人家身边凑，光环也太强大了点。
孙岚玉并不爱管闲事，虽然杨光亮帮过她一次，也是个好人，可男配本来就是女主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犯不着去做坏人，想想也就释然了。
只是没想到，这天傍晚下班，经过梨花巷口的公交车站时，武向东却突然从红墙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几天没见，武向东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眼下两片青黑，衣服也皱巴巴的，全没了那天在火车站见到时的朝气。
看见这人，孙岚玉下意识得往后退了一步。
武向东的笑容立刻变成了苦涩，看着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的孙岚玉，止住了想上前的动作，“我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我没有恶意的……”
这些天，因为孙岚玉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流言全凭群众自发，舆论已经一边倒的偏向了孙岚玉这边，武向东赫然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陈世美，走在巷子里被人指指点点，武母想托人帮他介绍工作，也没一个邻居愿意帮忙。
原本老太太和女儿在家，靠着武向月的那份工资日子还不错，可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回来，孩子学校也上不了，没钱没人情找工作也是处处碰壁，武母在家还处处针对唐红英，家里鸡飞狗跳的，都让武向东怀疑起回城到底对不对了。
可孙岚玉并不在乎这些，她满脸防备的又退后几步，才问道：“你有什么事？”
“岚玉，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一直是想着要回来娶你这件事儿的，你要相信我……”武向东说着有些激动，上前两步。
吓得孙岚玉赶紧往后退，却踩到树坑差点栽了个跟头。
武向东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孙岚玉想躲已经来不及，她绝望得闭上了眼睛，祈祷这一幕绝对不要让光环强大的女主角看到就好……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了唐红英的声音。
“同志，你没事儿吧？”
孙岚玉睁开眼睛，武向东还站在一步之外，而她此刻正靠在唐红英身上。
孙岚玉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整个人都绷紧了。
唐红英出现在这儿，那刚才武向东拦住她的情况被看完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