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岭
赢谭收了自投罗网跑入阵中的那几个水鬼，加上从方府抓出几只没敢跑远躲在暗处不成气候的魍魉。最后清点数量，计算了一下，大概只有二百刚出头的样子。城里已经确实不可能再有漏网之鱼，剩下的五百余人大概已经全都趁着阵破的时候跑到了城外。
折腾了整整一夜，此时天边已经微微发出鱼肚白，偌大的方府一夜之前从鼎盛转到了凋零。
赢谭用最快速度把东西收拾妥当，对着易明云陈卓三人拱手一拜：“虽然说这事的起因全是那个鬼修，但是造成今天这幅样子，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况且那些被鬼修奎宁困住的鬼怪中不乏厉鬼而这些厉鬼又都四散奔逃，不知去向。
为了苍生免受其害，为今之计，我只能即可回到蜀山下界外门，把情况告知师门，再要师门联合各大门派出山诛妖。我柄告之后会继续追收这些妖物。”
易明云听到赢谭这么说，紧锁眉头道：“阵法是我打破的，责任我也有，要收妖，我同你一起。”
赢谭摆手：“如果真要追究，此事全都是因我不自量力而起，我有逃脱不了的责任。况且，易兄，我这里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易明云：“什么事？”
赢谭指着陈卓的怀里：“陈大人身上的画皮内丹，这东西对低级妖怪有强烈的吸引力，方圆十里，只要是有小妖怪能够察觉到这画皮内胆，必定趋之若鹜。我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封印住这妖气，让他不外泄。昨天把陈大人安置到阵法中算是暂时的保护，原本想的就是等昨晚事情解决之后带陈大人去秦岭，秦岭宋家精通封印之道。可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回山门一趟，蜀山山下有禁制，一切没有修炼过的凡人都无法攀登到直通门派的天梯——”
陈卓上不了蜀山，事出紧急，赢谭不能保护陈卓去秦岭。
易明云明白赢谭未说完的话，况且刚才他们从被捉住五花大绑的绿毛僵尸那里问到了一些易明云非常感兴趣的事情。所以照着赢谭的姿势也抱拳回礼：“那我们就就此分别。”
赢谭眼睛有些恍惚地盯着易明云，听易明云分别两个字说得果断，分别之际，竟然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不舍。
分别已经就近在眼前，他才发现他除了直到易明云的名字，和易明云可能的门派意外，易明云这个人对他来说，竟是全然陌生的。
天下这么大。如果有固定的居所，分别之后还可以去所留的地方寻找对方。
但是易明云什么都没有，这次一别，如果没有偌大的际遇，两个人很可能再见就是永别。
对于易明云这个刚见面认识不足一天的兄长，在分别之际，赢谭竟惊觉自己想法，恍惚之后，赢谭想到什么，从自己随身的行装里面翻找出了一块玉佩，郑重递给易明云：“这是我随身的玉佩，易兄如果需要帮助，可寻去蜀山，把玉佩递过去，门童自会知晓。”
易明云接过赢谭递过来的玉佩，明白分别在即，灵光一闪，从袖口摘下了一个耳钉似的东西摊开手递到赢谭面前。
此时此刻赢谭和易明云两个人距离很近，赢谭看着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疑惑地抬头不解地看向易明云。
易明云晃晃手的玉佩，然后拖着耳钉，笑道：“我的还礼。”
说完探过身体，凑到了赢谭的身边。
面对着易明云突如其来的靠近，赢谭有瞬间莫名的心慌，想要后退，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来得毫无道理，强压住自己的惊慌，忍着没有移动。
易明云身材比赢谭要高上些许，赢谭又是少年的身形，还没有完全抽条长成。
是以易明云一靠近，整个人就如同一大片乌云，把赢谭整个人纳入了他的范围。
赢谭听着自己胸腔内咚咚咚恍若雷鸣的心跳，深呼吸克制住那些让自己惶恐的陌生惊慌情绪，声音带着一些沙哑：“易兄……是要做什么？”
易明云拿出来的那东西只是一个太阳能通讯器，自带定位功能。
刚才的动作也只是帮他把东西佩戴上而已。
通讯器被放在赢谭的耳朵附近，就立刻自动扣到赢谭耳廓的耳朵尖上。
原本给赢谭扣好之后易明云就可以把身体撤回来了。
可听到赢谭不同寻常的沙哑声音，看到他扣着通讯器的耳朵微微泛红。
易明云自己也分不清此时此刻近在眼前原本白皙现在通红的耳朵，是因为背对着光线的赢谭因为光线原因变成这样，还是其他什么因素。
可是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紧绷的身体可爱到让人想要吹口哨。
鬼使神差地易明云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少年的耳朵。
少年立刻捂着耳朵仓皇跳出好远。：“易……易易易兄！你这是做什么？”
赢谭也说不上来自己的惊慌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易明云弹过的耳朵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只心里嘀咕。易兄到底对他的耳朵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耳朵会这么热？而这热度——似乎也扩散到了心尖，变成了欲挠却不得方法的瘙痒？
易明云看到少年红了眼睛。
但这种红不是真的生气，而是一种欲语还休的羞恼。
草……该死，还真的是见了鬼了。
易明云在心底咕哝了一声。真的是可爱到见鬼了。
电灯泡陈卓就站在不远处，非常尴尬。
想要离开，但是又觉得出于礼貌，他需要辞行。
但是要说辞行吧……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容不下第三个人插入。
走过去尴尬，等着站在一旁更加尴尬。真的是在哪里都尴尬。
打破这种怪异气氛的，最终还是气氛制造者易明云自己。
他把自己脑袋里面的带颜色废料晃出大脑。
暗自敲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他还是孩子！
易明云你给我清醒一点，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要是现在在联邦，你这种想法连想想都要被唾弃！！
心理建设完毕，易明云才用手指了指自己耳朵相同的位置，面色如常介绍道：“这是一个……通讯器，有定位和通讯的功能。如果你有时间了，或者有其他事情，随时都可以用它来跟我联系，操作也很简单，你按这里，就可以把定位关闭，你按这里就可以和我通话了。”
通讯器功能单一，而且是单线通话，所以这个通讯器只卖给专门的人。易明云每次出任务都会带上，这次正好剩余一个，易明云直接就把那个剩余的调到他的波段了。
小组作战联络器，瞬间就成了两个人的私聊工具。
毕竟，全天下除了他俩，也不会有第三个人有这个机器了。
赢谭初次接触这东西，新奇的心理一下子压倒了从刚才就开始的不知名心慌，按照易明云的方法尝试按下了他说的地方。
按下之后，耳朵里面竟然有音乐传出来。
赢谭：“这是什么？”
易明云：“接通请求的等待音乐。”说着，他也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背过身去说了一句‘你好’
同样的声音通过耳朵上的挂件传到耳朵中，仿佛有个人在耳边轻声低语。易明云的脸又红了：“你好……”
易明云笑着道：“以后就这么联系我。”易明云的声音本就偏低沉一些，经过通讯器的传播，音色比在空气中听到的声音更加有磁性些。赢谭没办法准确描绘出这种‘完了完了耳朵要怀孕了’的感觉，草草嗯了一声，断然挂断。
耳朵的红晕再次扩大到了耳朵根部，脸颊也微微泛红。
“有劳二位仙人。”陈卓突然插入，打乱了周围旖旎的气场。实在不是他没有眼色，而是事情到了一种不得不叫这两个人的地步。“刚才松枝看到，那个被二位控制的绿毛僵尸……好像动了。”
赢谭听到这话，立刻拜托了慌乱的状态，一脸严肃：“好的，陈大人不要着急，我立刻就过去。”
正要走的赢谭被易明云伸出胳膊挡住了去路。
易明云拔枪上膛，嘴唇带着笑容，但那种笑容带着还不如不带，完全就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那种：“不用了，我去就行。”我去——干掉它！
易明云走路带风，跟着陈卓走到刚才扔绿毛僵的大门口，却看到那里竟然空无一人。
绿毛僵不见了，陈卓的侍从松枝也不见了。
紧随而来的赢谭看到这情景，也吃了一惊。“松枝呢？”
陈卓终于不再淡定了。
松枝这么多年跟着他，他早就把松枝当成了亲弟弟看待。今天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他实在无力再承受一次丧亲之痛。他着急道：“是不是那个绿毛僵尸冲破了符咒……劫走了松枝？”
问完这句话，陈卓顾不上其他，立刻四处高声喊了起来：“松枝！松枝！！松枝！！！”
赢谭感觉到了绿毛僵尸呆过地方发出的微弱气场：“易兄，你看这里！”
易明云点开眼睛，顺着赢谭指着的方向看去，再三辨认，终于在初生阳光的照耀下，从赢谭指着的方向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白色丝带状光泽。：“这是什么？”
赢谭：“看灵气，仿佛不像是邪道……”
“老爷，我在这！！”却就在这时，松枝从后面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陈卓迎着松枝，上下打量，确定松枝没有受伤之后，立刻板起脸，严厉地责备：“你去哪了？”
松枝自己也有些迷糊：“我一开始是一直看着那绿毛僵尸的，但是后来……我不是看到他动了吗？我就赶快跑到门口跟老爷你说。但是就这么几步路，一个拐弯的功夫，我再回去，那个绿毛僵尸就不见了。我有点害怕它是挣脱了符咒，就……就躲起来了。”
易明云看着松枝，松枝的身上除了自己原有的‘气’以外，又多了一丝特殊的气。那种气似有若无，非常轻薄难以辨认，如果他一开始没有被易明云指着看到原来绿毛僵尸困住的地方也有这么一丝，他很可能就错过了。
易明云能够看到松枝身上的东西，赢谭当然也能。
但那气没有敌意也没有杀气，看样子，也不像是邪道鬼修。说不上来那人到底要做什么又是何门何派。眼下绿毛僵一定是被那人带走了。赢谭虽然不太放心，但思及有易明云在场，而外逃的五百多鬼怪至今依然下落不明。权衡一下利弊，还是告辞三人，踏着朝阳走出城门，直奔蜀山方向而去。
易明云送走赢谭，为了护送陈卓，也同样和陈卓一起，从另外一个城门出城，朝着和赢谭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
路上，易明云和陈卓转述了赢谭对于画皮内丹描述的所有话。画皮内丹最后该怎么处置，归根结底还是要看陈卓。如果陈卓万一哪天要走修仙一途，就暂时把画皮内丹的外露灵气封住。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在以后随时解封，画皮的内丹去除掉怨气和杂质之后，绝对能够帮助陈卓在初期的实力突分猛进。但是缺点就是‘保质期’时间不长，只有十年时间，而且十年之后，画皮内丹会因为长久封闭灵气，导致灵气没有办法平衡循环而从内部爆炸。
要想长久保存，就得把内丹里面所有的灵气散尽。但是弊端就是从此之后，这内丹中再不能提取灵气。
陈卓直接就道自己要选择第二种。
仙途要看机缘，他到底是不是拥有这种机缘先不说，他亲人的唯一遗物，他宁可它变成易明云和赢谭口中的‘废物石头’长久留在身边，也不愿意为了那天的‘如果踏上仙途’而在十年之后痛失唯一能够怀念妹妹陈卓芝的东西。
易明云对此并没有看法，他只负责转达，最后陈卓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全看陈卓自己的选择。
他痛快答应护送，是因为他现在的目的，其实也是秦岭。
绿毛僵尸断断续续极难听懂的嚎叫里面，其中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嗷嗷嗷。去除掉废话，重点就那么几句，但是其中一句，绿毛说，他曾经在秦岭山脉其中一座深山中的大型机关墓中醒来，而他之所以能够产生神识，则是因为墓穴外面一个看起来似乎被随手丢弃的坏掉木偶。
那木偶缺了一直镶嵌的眼睛，身体四肢也残缺不全，身体更是被从肩膀到腰部劈成了两半。可就这样一个破烂，仅剩下的哪只眼睛镶嵌的颜色暗淡的宝石，就让绿毛僵尸触碰它的一瞬间，被巨大能量冲入体内，等绿毛僵尸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神志了。
僵尸作为已死之人，灵魂和神志最难唤醒。
可这一个区区一颗已经损坏了许多的珠子竟然就能够刺激绿毛唤起他的神志。那这人偶原来完好无缺时候的实力可见一斑。
易明云自从赢谭提及偃师之后，就一直牢牢把偃师这两个字记在了心里。
绿毛僵尸的话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却引起了易明云的注意。
人偶，强大的实力。
这些描述都像极了赢谭所说的偃师。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穿越时间空间位面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回去。但是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总归是要暂时呆在这里的。
在这个虎狼环伺，随时都会有各种成精鬼怪出现的世界。他的枪，他的武器库就是他防身的底牌。
但底牌之所以叫做底牌，就是因为不能够在寻常时刻就轻易拿出来。
无论哪种武器，在这个时代都太招摇，太打眼。
他要自保，就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而‘偃师’，或许能够成为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