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
白鸥在海面翻飞。
海浪一起一伏地拍打着船身，碎起银白色的反光面，让人几乎分不清远一点的白光是水面还是贴伏下去的白鸥。
窗边的烟灰缸上架着一支烟。
阳光直射到桌面，信封上的白纸黑字清晰刺眼。
“总有人要去犯错，然后告诉后人犯错的代价如何，来消灭后来者的好奇心以及侥幸心理。我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言语，改变我的道路，我应该巩固我的信仰并坚决执行，就像从前无数个日月面对无数个关头时那样。”
……
“除了踏上这条水路的错误之外，我在你我相处时也犯了错误，不得不又再次渴求先生的原谅。从前，我没想过自己会感到如此亏欠一个人，愧疚，自责，像百年老树的根在心里头盘亘错杂，不受控制地伸向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扎根进去，让人生疼，又无处躲避。”
“此时，我是不能回头跟先生认错的了，先生也绝不可能与我并肩作战，我们只好分道扬镳。我们之所以迷恋彼此，正是看中彼此的独特，而造就独特的，不正是我们自己在面临抉择时做出的独一无二的答案么？”
周舒瑾看着船头的避水水晶起了作用，两边海涛万丈，唯独眼前多出了一条宽敞的黑礁石路。他把信收起来，在军人的监视中走下船。
旁边有个军人向他伸出手。
周舒瑾习惯地把手递了出去，当手指感受到白手套的温度时，他才抬起眼睛俯视过去，看到一个气质清冷的女将官。
“你好。”
“你好，有人吩咐我要时刻照料你，保证你心情愉悦安全到达。”女将官说。
“怎么称呼你？”周舒瑾好奇问，“这儿有我的贵人？”
“在下韩冰。”女将官说，“奉国相之命。”
周舒瑾心里苦笑一声，独自走上黑礁石路。
“剩下的旅程您会喜欢的。”韩冰慢条斯理地跟上来。
周舒瑾：“去哪里？”
“去酒吧。”韩冰说。
“怎么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喜欢酒吧？”周舒瑾笑着说。
“因为您也从来也没掩饰过。”韩冰说。
“妹妹，可你不是像适合那个地方的。”周舒瑾说。
“我们也常去，军人常常去酒吧交换物品。像去逛超市。”
周舒瑾回过头看着她：“那你们要注意身体健康。我听别人讲，军营里，监狱里的人都过得很辛苦，身体出现各种毛病，痢疾，感冒，瘟疫，都很要命。如果艰苦的环境不能改变，那你要善待你自己。”
韩冰眸光一沉，一时间没说话。
他知道很要命，但还是来到了这里。
“而且，我手下有个钱庄，钱庄有当铺，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我给你们放低利息。”周舒瑾说，“我们当铺获利呢，一，当物低收高出，九折押本，十足加利赎取，九出十三归；当物过期不赎成为绝当，我们就卖出去赚钱了。有时候我们也会洽商降息，年晚减息吸引客户。”
周舒瑾絮絮叨叨地讲着。
韩冰听了满脑袋问号，脸色表现如常。周舒瑾以为她听懂了，话匣子打开就没完没了，根本没发现她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以为她性格高冷而已。
韩冰总算把他送上岸。
“不是说好去酒吧的吗？”周舒瑾热情地挽住她的手臂。
韩冰此时已经被他说得晕头转向，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是。”
“哈哈。你是不是数学好差？”周舒瑾说。
韩冰拿他没办法：“不能跟你们商人相提并论。”
“我数学也好差的，所以找了好多管账先生，这些都是他们跟我讲的。就算这样我还是花钱大手大脚，没有他们我早就喝西北风了。”周舒瑾直接坐上她的车，“你开车哦，你不能喝酒。”
“这儿不讲究。”韩冰说，“无法之地。”
“那我必须敬你一杯了。”周舒瑾笑着说。
韩冰：“可以喝，但我不想喝。”
周舒瑾不知道她是不喝所有人敬的酒呢，还是单单不喝自己敬的酒。
“一会儿让我带点酒上车，我去看一下我朋友。”周舒瑾说。
“为什么不带你朋友一起去酒店？”
“他永眠地下了。”
韩冰止住了话题，停了几秒：“对不起。”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谈的话题。”周舒瑾扭头望着窗外，“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而我不能第一时间向他伸出援手。我太粗心了。”
韩冰把他拉到当地的酒店。
周舒瑾也是相当熟悉这里了，“叮当”一下开了门就进去。
只是过了短短几个月，这里就换了一批新面孔。
二十多个从野战训练营来的年轻人，比去年那批只少了一岁，扎堆站在吧台前玩摔跤。
去年的士兵们手插在裤兜里打量着新兵，估量着他们的体能以及本领，称他们为“孩子”，活像个年逾古稀的老战士。
老兵们看到周舒瑾，欢呼着走来拍他的肩膀，并想拿些物件跟他进行抵押，换取一些日常用品。
“你不来，我们寂寞死了。想喝点汽水都没钱！”
“zhou,give me moneyno money,no freedomi need some cigarette”
周舒瑾收下他们各种各样的物件，给他们各自需要的物品。
“hello，创可贴。”有人挤到他身边。
“ok”周舒瑾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他眉锋上、眼角上都挂了伤却还是眉飞色舞、兴趣盎然的样子，惊呼出声，“miracle!你受伤了怎么还一副找到了自家天地的样子！”
miracle愣住，猛地抬头看向他：“见鬼了，怎么在这里见到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们都是我的熟人，我可比你更早来这里！”周舒瑾说。
“快快帮我贴上！我带着拳套。”miracle把脸凑上来，“然后亲一下，算久别重逢。”
“有人跟你说过上战场不是靠蛮力的吧？”周舒瑾亲了一下他的脸，“你刚刚滚过地板的脸叫别人把嘴唇贴上去，像你这样子，以后多的是机会进医院。”
“不是靠蛮力，靠耳朵，很多时候靠直觉、本能和命运。”miracle往老兵那边努努嘴，“他们说的。”
“you are so lovely”
“尝过我拳头的人都不会这么说。他们说shitmy god！”miracle看了一眼对面有一次摔打在一起的新人们，迅速扭回脸抱着周舒瑾就亲了几口，“have a drink tonight,okjust here”
周舒瑾点点头：“你还能这样自由自在”
“为数不多的时候了，好好珍惜吧，可能明天就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