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飞雲问贺里想要一匹小马驹和一辆自行车。贺里说要自行车。
飞雲就在枕风十里前的空地扶着她后背教她骑车。
为表感谢,贺里第一次下厨,给他做了鸡蛋饼。
飞雲劝她先学会煎鸡蛋,但她很有自信。飞雲用碟子托着成品从贺昭面前走过:“哥,你要不要尝尝。”
果不其然,贺昭一向不讲究吃喝,一边打电话一边支起筷子夹,囫囵塞进嘴里,顿时脸色大变。
鸡蛋饼外焦里生,外面已经焦黑了,切开里面还会流汤,外含致癌物质,内含沙门氏菌。
贺昭:“你在里面下毒了”
飞雲笑了一会儿,与鸡蛋饼好一顿干瞪眼,呼啦呼啦吃了一半,把嘴一抹。
贺昭震惊地看着他:“我就随口一说,你要不要那么拼命啊?男子汉大丈夫,把命搭在这地方是不是窝囊了点!”
“你妹妹的杰作。”飞雲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剩下的一半,是你的。”
贺昭摇头:“你又给她买什么了?”
飞雲把他那白色缎面衬衫的袖子卷起来,胳膊肘搭在贺昭的肩膀上,快活地望着在门口自己推着车子玩的贺里:“你看她多快乐。”
贺昭:“我不懂得小孩需要些什么,你既然有这份心替我管管她那再好不过,只是不能欠你的。凡是替她花费的钱财,你跟我讲一声。否则,我只能把她赔给你做老婆了。”
“啊!不行!我不同意!”飞雲跳起来。
“说吧,前后一共花了多少钱?”贺昭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张卡给他,“去提吧。我信得过你。”
“哥,只要你对我江南百姓好一些,这算什么。”飞雲说。
贺昭沉默下去。
飞雲明察秋毫地把目光调转回来:“怎么不做声了?”
贺昭把身体往办公室一缩:“我是商人,不懂怎么才算你说的那样。”
飞雲怕他关门,把脚往门里一插,人也就进去了一半,刚好抵住了门口:“就是我们愿买的话,你就得愿卖就行了。”
贺昭无奈:“我既然收了你做门徒,又带你四下做生意,怎么会不照顾一二呢?”
飞雲便笑。
贺昭把门敞开了。
“那这鸡蛋饼……”飞雲说,“不要浪费。”
“你是瞧我命大,要把我送走不成!”贺昭拿他已经没办法。
飞雲切开了饼,把黑色的外皮扔了,让蛋液另外留到一个碗里,下了点葱花蒸熟了给贺昭:“不这么做焦味去不了,这么做,我又不吃葱。”
贺昭赏脸吃干净了:“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也就一点点。”飞雲笑着,“跟我们炊事班班长学的。”
贺昭微笑着点头。
不知为什么,他很喜欢这样温暖的对话。
飞雲接到一个电话:“我要走了。”
贺昭:“什么事这么急?”
“我爹说,要请人吃饭,他老人家要我作陪。”飞雲向他靠近点,压低声音说,“替我相中了一位大小姐,脾气骄横得很,烦得要死。”
“难怪你不答应我给贺里定的。”贺昭笑他。
“哎!话不是这么说!”飞雲连忙止住话题,“哥,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贺昭:“丫头野惯了,一朝去了富贵人家会很难受的。玩笑话而已。”
飞雲一去就去了三四天。
除了去子弟兵府上班,贺昭不知道是什么宴会要他陪那么久。
有一天他买早饭路过飞府,看见飞雲在后院门口扫地。
院子里那些树木的嫩叶子正长得绿油油的,树荫底下新摆上宴客的玫瑰、牡丹、芍药、海棠,都长势喜人。
管家眼巴巴地跟他身后面劝他。
他嬉皮笑脸但手里的活没停,看见提着桂花糕和油酥饼的贺昭倒听话了,把手里的扫帚还给了下人,整理一下浅蓝色马褂就小步疾走了出来。
还差一截阶梯,他就欢快地跳了下来:“哥!”
管家瞧自家少爷很看重这位不速之客,连忙朝他拱手行了礼:“先生,早安。”
贺昭还礼,拆了一小包糕点递给这位贵少爷。
飞雲摆了摆手:“我不吃!”
贺昭:“为什么?”
飞雲背着手倔强地走到旁边的阶梯,干脆就坐下了。
原来是他违抗父命,被罚掉了早饭。
贺昭一只脚踩在阶梯上,一边听着管家絮絮叨叨,一边瞅着这位脾性大的少爷,自己慢慢呷了一口白花花的糕点。
阳光倾斜而下,晒得人懒洋洋的。
贺昭:“你家少爷,就爱把脾气赌在一些不要紧的小事上。”
“我父亲叫你斟茶去了。”飞雲戳了戳管家。
管家便笑:“斟茶的活自然有丫头去干,何况少爷在这边如何得知姥爷叫我呢。不过是少爷寻人开心罢了。”
“我说他叫你了就是叫你了。”飞雲也不做解释。
管家一拱手,告辞了。
贺昭挑起眉看着管家消失在树荫之下,把一块桂花糕递到飞雲面前。
“我不吃”
“人都走了。”
飞雲嫌自己干活太脏,还是不吃,但眼睛已经盯着那软糯香甜的糕点了。
贺昭又瞧了一眼后院,见没人就把糕点再往前递到他嘴边。
飞雲咬了一口,压低声音说:“你真不晓得,那可不是罚了我一顿饭,是打了我一顿再罚了我三顿。我饿死了,隔老远我就闻到这股香气了。”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贺昭不做声地看他一口接着一口吃掉糕点。
江南的糕点大多十分小巧。
飞雲吃到最后一口时觉得有些尴尬。
但贺昭好像已经习惯这么喂小孩子吃饭,往前一送就完事了,然后捻了捻手里的粉末,粘在手里的糖分既甜又腻。他把剩下的一些糕点用油纸垫着放在阶梯上:“把手洗了,自己吃。”
飞雲忙不迭点头。
“你这种人就得挨收拾,收拾几次就乖了。”贺昭说。
“谁让你那天真的敢剖了我。”飞雲说,“那多可怕啊。”
“你真搞笑。”
“啊?”飞雲隔着油纸往嘴里塞了块糕点,忽然被贺昭打掉了,“你有病吧!”
贺昭摇着他肩膀,目光往他身后盯。
飞雲往回看去。
绿叶丛里有个娇俏的女生的影子。
叶子晃动间隐隐可见她穿着青蓝色坎肩,内里是一件银杏色闪光印花缎旗袍,身姿曼妙,抄在身前的手臂雪白如藕。
贺昭偏头,隐约看见她透着骄傲的杏眼。
飞雲蹙了蹙眉,很快扭回脸。
“你爹好眼光。”贺昭笑着说。
飞雲打了一把贺昭的膝盖。
贺昭差点给他跪下去。
“我就是因为她被罚的!娇气得很哪!除了哄她我啥事也别想干了,早晚有天被她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