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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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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末亮续弦。

    因为这位女子与已故妻儿十分相似,江末亮坚信是妻子再世,所以他大张旗鼓地办了一番,把周舒瑾和贺昭一同请了去。

    当妻子因病去世时,江末亮消沉了很久,日日弹琴招魂索问。得知妻子来世会投身江南之后,他不假思索地前往这个黑市禁区。

    这时距离他妻儿去世已经足足二百余年。

    周舒瑾前去一看,那女子果真和先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行为举止、禀性习惯都相差不远。

    他兴致冲冲地跟贺昭说了这件事。

    江末亮:“你要为难贺先生了,虽说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两百年前的事他怎么知道,他还没出生。”

    贺昭:“唉。”

    周舒瑾:“还真是。在座各位里我先生最为年少。”

    那女子年方二八,因为婚事的事情好几天她糊里糊涂的好几天没吃好饭,人都消瘦了。

    周舒瑾好玩,见旁人替她画不好妆,自告奋勇地上前去给她化妆。

    “也好,舒瑾一向与女子要好,正好帮我开解开解她。”江末亮说。

    周舒瑾坐在那女子旁边替她画眉:“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子李妲娅。”那女子见他面相温柔良善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好像世界上总有些让他开心不已的事。

    “小娅。”周舒瑾说,“我听说你最近吃不下饭啊。”

    “我在想……时间还来得及,他不可能爱我的……假如……我想他说出来为好。”她惊恐地说,“我们会不幸的,坦诚相待总要比不幸好一点……现在总好点,暂时还有时间。”

    江末亮忽然进来了:“我不明白。你要拒绝结婚?”

    “对的,如果你不爱我。”

    “你疯了”江末亮伤心地叫嚷起来,可面前的爱人又那么可怜,让他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弯下腰蹲在自己的新娘跟前握住她的手,“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

    “我在想,你不会爱我的。你为什么爱我啊。我们是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两年前我们还过着没有对方的生活,我们还可以在那种生活里过得好好的……”阿娅说。

    “我的天啊!我为什么不喜欢……”江末亮再次跪在她面前,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我非你莫属啊。我都跑江南来找你了,我……”

    五分钟后这对新人终于互通心意和好了。

    周舒瑾出门要找贺昭,发现贺昭在走廊那里抽烟。

    “也给我一支。”周舒瑾说。

    贺昭一边咬住烟含糊着说:“你分明可以不抽烟,看到别人抽烟就跟着贪心。”,一边往口袋里掏出一盒来,拿出一支递到他嘴边。

    周舒瑾也含糊着说:“那你戒烟。”

    贺昭愣了一下:“这个……有点难。”

    “这不就得了——我替别人画眉,也跟别人出门过,先生居然从来不吃醋。”周舒瑾笑着说,“原来新娘子是担心情意不真。知人知面不知心,要心意互通真的是天下难事。天下有情人是不是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他抱着手臂絮絮叨叨地讲话,没听见回应,回过神来看见他的贺先生正在认真地替他点烟。

    打火机咔嚓咔嚓地打不着火。

    他的贺先生还跟打火机怄起气来,皱着眉头找火柴盒。

    周舒瑾觉得有趣,唤了他一声。

    “啊?”他的贺先生擦着一根火柴凑上去,眉头舒展,“对。”

    周舒瑾直笑:“什么对啊。”

    贺昭甩甩手把火柴甩灭:“你说得都对。你饿不饿我记得你今早也没吃什么。”

    周舒瑾占有欲很强,私下喜欢从背后抱着贺昭,在贺昭的名字面前加上“我的”两个字。

    贺昭纵容着他。

    那两个字确实也听得自己心情愉悦。

    吃饭时,周舒瑾剥了橘子,毫不避讳地把新鲜的橘子递到了贺昭嘴边。

    贺昭诧异,伸手要自己拿过来。

    “碍。”周舒瑾躲开他的手,执意递到他嘴边,“我从前对巧儿也这样。我对我的伴侣都这样。要让对方记得你,要让她的生活里处处都有你的影子,就要成为她的习惯。”

    贺昭并没有张口,静静地注视着周舒瑾。

    机敏如周舒瑾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察觉自己的差错。

    他只知道他的先生十分体贴,从来不干扰自己跟俊男靓女之间的交流。

    他笃定贺先生在艰难困苦中不会离他远去,更何况这些只是一点点小小的习惯呢。

    贺昭哪里吃得下这口橘子,执意接到自己手里。

    周舒瑾不满地瞪他一眼,说他不识风趣。

    贺昭不过一笑带过。

    一开始是他知道周舒瑾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后来是他要求自己给予周舒瑾足够的空间去寻找另外的精神支持。自己总是孤身一人,深知单打独斗的孤苦,免得周舒瑾也跟着从人群里脱离出去。

    对周舒瑾的爱意已经压过了贺昭对他的占有欲。

    只要他好,自己一切都可以接受。

    酒席末尾,周舒瑾见他兴致淡淡,就让他在原处休息,自己拿着酒杯到处玩去了。

    “周兄啊,倘若往后你能把贺先生带到这一步,我真的佩服你。”江末亮说。

    在这么一个人身边,贺先生一定是要受委屈的。当然不会在物质上。

    “何止佩服!我打赌!如果有这么一天我就改姓,我跟周兄姓。”琴洱嗟叹道。

    周舒瑾竟没察觉异样。

    此时,贺昭已经独自一人在阳台处抽烟去了。

    没想到肖巧儿也在那里抽烟。

    两人私下只是点头之交。

    “呵。倘若你跟他之间有什么坎坷,大概是他的问题。”肖巧儿说。

    “不一定。”贺昭头也不抬地回应,回应的速度太快,显然已经在心里自己想过这样的问题。

    “你脾气很好。”她拢了拢飘逸的卷发,轻轻一笑。

    “也不一定,我脾气也很急。”贺昭说。

    这是句实话。

    他自问是个脾气很急的人,为了生意兴隆他很少与人深交。

    周舒瑾是难得的跟他如此亲近、如此放肆还从未被他吼过的人。

    只是近来,他也难免暗自神伤,独自抽烟的频率高了起来。

    “小姐,借个火。”贺昭顿了顿,“多谢。”

    肖巧儿歪了歪头,微笑着替他点了烟:“先生,真是辛苦你。”

    “彼此努力而已。”贺昭维护着周舒瑾,“只要他好。”

    贺昭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无他话,就算搜肠刮肚也还是那句:“只要他好。”

    只要他好。

    肖巧儿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多卑微的一句话。

    这位先生已经在为这段感情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自己的尊严,脾气,性格,通通比不上对方一个笑容。

    肖巧儿望着这位先生明亮的眼睛。

    像看着一团火焰在自己面前拼命燃烧。

    没有人能接得住这样的火焰。

    一旦接不住,这段感情里真诚的感情和承诺就会沦为笑柄,让人跌落尘埃,让人肝肠寸断。

    就连贺昭自己都觉得这种无法自控很可怕。

    “先生呢?”

    房间里传出周舒瑾惘然的声音。

    有人故意问:“这儿有陈先生,李先生,不知公子在找什么先生。”

    “唉,贺先生。当然是他啊,刚刚坐在这里的,年纪最小的那位,短头发,白净英俊的那个。比我身高矮一点点,差不多到我额头上,不过个子很挺拔的。”刚刚还玩得昏天黑地的他开始焦急起来。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找哪位先生。

    难道自己有在找很多位先生吗?

    人们被他逗笑。

    终于听到声息的贺昭从阳台里探出脑袋,表情困惑:“什么事?”

    周舒瑾立马朝他走过去:“不是叫你待在那里吗?这儿好多人,我以为你走丢了找不到路啊。”

    贺昭:“……倒也不至于。”

    人群顿时笑了出来。

    混乱的宴席结束后,新人在另一个房间里听教父诵经祈祷,人们摆起舞池。

    周舒瑾握着贺昭的手跳华尔兹,并不满足于拥挤的人群,而是在音乐里将他带到了长廊。

    温馨的橘黄色灯光钻出每个房间的防盗网和明净玻璃窗户,一块一块整齐倒映在走廊里。

    周舒瑾带他在窗户的影子里欢快跳动着,独享这只有彼此的世界。

    周舒瑾快乐极了。

    贺昭因他快乐而快乐。

    在舞池透出的气氛到了高潮时,隔壁窗户的祈祷声也到了巅峰。

    “神不能祝福罪孽。”

    他们在上帝的禁令中纵情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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