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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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极必伤。
阿离又何尝不受这四字所困。
喻君成没有反驳:“什么时候猜到的?”
“之前只是怀疑,周澹再蠢笨,想留下‘喻长行’也多得是更好的借口,眼巴巴送王位送宅邸做什么。”
三人能好好说话,阿离也认了命,随手拿过桌上明摆着的钥匙蹲下身去解开喻从意身上的锁。
“知晓你是谁后,他对‘喻长行’的另眼相待便说得通了。旁人见了你那张脸只觉得相似,知晓《济世》的周治周澹只会比我们想得更多。”
喻君成认可道:“先前先帝确是让他喊过我皇兄。”
周澹心高气傲,一声“皇兄”记恨数年,一寻到机会就迫不及待地反扑要占回这个便宜。
确实很像他的做派。
阿离不禁感慨:“讨厌你的人还真多啊。”
“……不止。”
阿离一顿,旋即道:“那你也蛮倒霉的。”
“君成!”说话间,沈择赢探头进来,手里拎着两坛酒,“搞定没有,搞定出来喝酒。”
阿离:“?”
对上喻君成坦然的目光,他渐渐回过味儿来。
他在这儿天人交战,殊不知早落入某人的计划之中。
不知是气是恼,阿离皮笑肉不笑道:“怎么,给自己备的上路酒。”
“你既叫我这么多年公子,我自也敢赌一把我们之间的情谊。”喻君成笑道,“若赌错了,黄泉路上也算有些滋味。”
“你这个人,真得很让人讨厌。”半晌,阿离丢下这一句,扭头就朝门外走去。
“过奖。”
喻君成说罢,目送他和沈择赢往外走的背影,门却被人细心地带上。
大半光亮被挡在门外,只有些许缝隙的光让人不至于失去视觉。
屋内沉默一阵。
喻君成向前一步,俯身想去够床上那人的手,指尖刚刚相触,对方就将手撤了回去。
“阿意。”他轻唤道。
没人回话,不过他能感觉到她往更远的角落蜷了蜷。
喻君成心底叹了一声。
自己做错的事情,总要自己买单。
他轻手轻脚坐上床,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再被挤压,虽说一个缩在墙角,一个坐在床边,但也算得上触手可及。
从刚刚开始,他装得一派游刃有余,毫无破绽。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敢去看喻从意。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喻从意声音克制不住地发颤。 老幺小说网
她想起喻长行问自己身世时,自己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他不可能是楚王,不可能是兴中帝的血脉。
那时她出于师父对徒弟的关切,哪怕有不愿他与皇室过多接触牵扯的私心,也一直对自己所说的话坚信不疑。
她原以为自己一直清楚自己的师父是何人。
他明明是济世门前任掌门喻无心的独子,是自幼生长江湖,因母亲之间的旧情才寄养在忠肃侯府一段时日。
那本该是他与那座皇城全部的关联。
如果师父是兴中帝的血脉。
如果兴中帝、周治、周澹全部知情。
“师父,宝儿求您,求您对我说句实话。”幸好屋内太暗,瞧不清她现在通红的眼眶。
“您到底为什么会死?济世门又究竟为何而灭?”
“您到底是谁。”
喻君成其实早就迫不及待想抱她,想好好将她拥入怀中,亲吻她的发丝,跟她诉说这一天未见的思念。
他想她想得发疯,又被一口一个“您”生生按下动作。
思念与愧疚一左一右,割裂着他在面对她时不堪一击的心。
宝儿也好阿意也罢。
她从未对他用过这么疏远的字眼。
脖上浅淡到已经找不到痕迹的红印仿佛在微微发烫,昭示着直至昨夜为止,他们还是抵死缠绵的关系。
现在她红着眼,说求他。
“……你所知道的,都不假。”
兴中六年,喻无心身中巨毒,时日无多。
喻君成连夜自忠肃侯府赶回济世门,刚一进门,虚弱但冷硬的女声便叫他“跪下”。
他知道,床上躺的女子是他的阿娘。
十岁的喻君成一声不吭,在周遭长老满意的神色里,温顺地跪在喻无心的床边。
就像每个父母亲缘浓厚的孝子那般。
那晚上刮了很大的风,屋内的蜡烛都被吹灭几根,雷鸣闪电交织在一道。
喻无心朝他招手,他便挪着膝盖朝她靠去。
喻君成能感受到她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真像啊……”半晌,她低喃道。
虚弱的身体不知如何撑住她心底的戾气,她猛地抬赏了他一个巴掌。
喻君成被打偏头,抬眸时,正对母亲眼底的厌恶。
即便如此,他仍然自心底泛起一丝可笑的涟漪。
这是母亲与他的第一次肢体接触。
她说的真像,是什么?
是说他长得像谁吗?
那应该是一个,让母亲无比厌恶的人吧。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他仍保持跪姿,在母亲气若游丝地控诉中,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江南水畔,泛舟游湖。
帷帽帘纱风拂面,醉得多情公子挂念。
情起难抑。
无数次“偶遇”,他们同赏过最盛的荷花,共饮过最香醇的佳酿。
之后种种,不过是一句“我道无心应有心”。
厮混月余后,当喻无心得知与自己日夜纠缠的郎君竟是皇子,当机立断选择分开。
却不想初遇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
他早知她是济世门的掌门。
所求的,不过是那本流传已久的《济世》。
更令喻无心作呕的,是离开的二月后,她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甚至给自己制了堕胎药,临要送入口中,被玄苍拦下:
“左右你是要个孩子继承掌门之位的。”
再加之她身子算不上太好,恐怕喝了药也有一尸两命的风险,再三权衡,才有了喻君成的诞生。
恨屋及乌四个字,在喻无心与喻君成的关系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不肯施舍他分毫的爱,不肯让他出现在眼前,是忠肃侯夫人看不过眼,好心将他抱回去养着。
偶尔,喻君成也会希望沈夫人不是这般善良的女子。
起码他就不用亲眼目睹真正的父母子女应当是如何亲密。
喻无心死前嘱咐他,要如何做好一个掌门,济世门交给他了。
咽气前,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声:
“是阿娘对不起你。”
她忘了,他才十岁。
面对一个满门皆是名义上长辈亲朋的门派,他的力量太渺小了。
更可惜的是,他已经十岁了。
已经能分清连这最后一句“对不起”,也无关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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