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转斗移 (1)

    长篇小说：纽约八年

    文/红叶

    第一章星转斗移 (1)

    这个春天多雨，无数的雨点落在地面上，仿佛不甘心似的，试图重新挣扎奋斗。但

    只是在翻身后溅起一朵朵透明的小花后，随即归于无声无息。

    透过细软的雨丝，卢丹遥远地看见在雨中站立着的湿漉漉的自由女神像。

    那左手握着，右手高举着火炬著名的模样，就象当年她第一次见到这

    座自由女神像时的一模一样。

    只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卢丹想道，她的心情。

    八年前，当卢丹初次来到纽约的时候，她的心头涌动的是一种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的美好憧憬，热切的希望。

    八年后，她就要离开这里，却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泛不起一丝浪花。

    “ 唉，你为什么要走呢？其实到哪儿不是一样生活。再说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

    已经习惯这里了。” 好友余莎莎讪讪地说。

    海面上有白色的海鸥在飞翔，海面下有无数的鱼在游动。

    余莎莎说得对，虽然生存的方式不同，但生存的实质是一样的。

    在世界的每一个能够居住的角落里，干旱的沙漠里，寒冷的高山上，广阔的草原中，

    就连偏僻的海岛极地，不是都有人类生活着吗？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就是一棵野草，一朵野花，头顶上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小的一片蓝天，脚下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小的一块土地的。

    卢丹笑了笑，她理解余莎莎的好意。

    到了一定的年纪，人总是趋向于过着已经适应的，稳定的生活。而不愿意去开始未

    知的，不可预测的新生活的。正如她即将面对的。

    “ 这些年来，你是否觉得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幸福？” 卢丹问余莎莎。

    余莎莎无言以对。

    就要分离了，虽然她们仍然生活在同一个小小的地球上，但想经常相见恐怕没有那

    么容易。

    将来她们是否还能记起彼此的容颜，记起这段如梦如烟的岁月。随着时光流逝，回

    忆也会发黄的。就象夹在书页中的那片枫叶，是那年秋天，偶然地轻轻地飘落在她

    的头发上。

    卢丹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余莎莎的模样，那时她是那么美，那么清纯，就象一朵才冒

    出水面含苞欲放的荷花。她的身上仿佛有魔力，吸引着人们的眼神往她的那个方向

    而去。

    可现在的余莎莎怎么一点也不象那时那么清丽脱俗，那么高不可攀？就象一幅褪色

    的美人图，虽然容貌依旧，只是光彩已经消失。

    红颜薄命，也许古话确实是有些道理的。美丽的花朵，更容易惹来狂蜂浪蝶，容易

    招惹嫉妒和垂涎。诱惑更多，坎坷也会更多。

    看着余莎莎，卢丹忽然想起一首咏荷花的宋词来：

    “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

    绿萍涨断莲舟路。

    断无蜂蝶慕幽香，

    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

    依依似与骚人语：

    当年不肯嫁春风，

    无端却被秋风误!”

    想到哪儿去了？卢丹努力拉回万千思绪和感慨。

    遥望着雨中的自由女神像，卢丹仍然能记起自由女神像的底座上刻着的那段话。

    曾经令她深深感动的那段话：“ 让这些无家可归的，饱受暴风雨袭击而飘泊不定的

    人们，到我这里来，我将在金色的大门边为他们举起明灯!”

    但是金色的大门并没有为她打开，或者只是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看不见里面绚丽

    的风景。

    事实上即使有绚丽的风景也不是为她准备的，只是那时她不知道。

    八年，一段不短的时光，是一场抗日战争从开始到结束的年限。

    一个人的生命里，能有多少个八年？但为何又短暂得象是昨天，如同一场梦。醒

    来时，星转斗移，沧海桑田。

    人生或者就是一场梦，明知一切终将归于虚无，却又恋恋不舍。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卢丹看着余莎莎，初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少女的模

    样。如今，余莎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变化真大。

    而她自己呢，她又改变了多少？从外表到内心。

    余莎莎送卢丹到了纽约肯尼迪机场。

    “ 你回去吧。” 卢丹对余莎莎说。

    “ 我陪你进去吧。” 余莎莎说道。

    卢丹笑了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没关系的，我自己会打点一切的。”

    “ 那好吧。” 余莎莎说，她依依不舍地握了握卢丹的手。

    “ 再见。” 卢丹拥抱了一下余莎莎。

    “ 再见，经常联系。” 余莎莎说。

    说过再见就走吧，把希望交给明天，就象把叹息交给昨天。

    卢丹回头再看了一眼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纽约。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再见了，

    我不会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