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与剑冢
“你呢?师妹,当真要浪费这天生剑骨么?”温故看着宁知眼睛,问道。
宁知被他问得恍惚。
她走上食修一途也是阴差阳错,咸鱼如她,最初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她可以不被剧情推着走,不必被人一剑穿心,不必成为别人璀璨人生的灰暗配角。
什么天生剑骨的惊人之资,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只想好好吃饭,好好活着,快乐而自在地过好每一天便是。
可如今走着走着,她却好似已经逐渐成为自己人生的主角。
她有可爱的师门,有待她至亲的挚友们,更有师傅。因为他们的存在,让她没办法再关起门来,做那个只思考一日三餐用什么便足矣的宁知。
她有了自己必须要承担起来的东西。
百废待兴的琉月宗,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被剧情之力推着走的师门众人,师尊身上仍未完全解除的瘴气,以及这个世界的秘密——为什么只有她能成为食修?
到底是剧情的安排,还是别的什么?难道纵使她跳脱出漓望宗,远离苏暨南,却仍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推着她向前么。
自己以为拯救了师门众人,又真的成功改写了他们的命运吗?师尊最终到底又有没有飞升成功呢?
一个个问题,如同看不见的谜雾,笼罩着她。
她必须从中找出正确的道路,离开这团迷瘴,更是离开被操纵人生的阴影。
所以只有灵食的辅助效果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直接、更强劲的对敌能力才行,不然她用什么去和这剧情之力,去和那看不见的天道对扛。
宁知长出一口气,抬起头看进温故眼睛里,笑道:“既如此,我们便同去同归。”
温故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好,我们同去同归!”
“明日就去!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宁知:“不急,明日等师尊回来,问问他这剑冢怎么进,有没有修为限制,每次能进几个人。如果没有限制,我们可以等到任务堂修缮完成后,所有弟子都空闲下来,这样有意成为剑修的外门弟子也可以与我们同进。”
“也算是一份机缘。”
想着游临他们修行的不易,宁知还是心软地想为他们争一个方便。
温故听罢笑了起来,露出平日里小心藏起来的尖尖虎牙:“好呀,小师妹最是心善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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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上了发条一样过得飞快。
不过三日,任务堂修缮进度已经过半了,宁知每日去瞧他们时都会带上各种灵食。
灵食供应不断,灵力续上后又立刻能投入到精细的使用中,这让外门弟子们对灵力的把控使用熟练了不少,参与修缮的弟子修为大多都突飞猛进。
得知这个消息,参与进来的弟子愈发多,修缮速度再上层楼,原本要一周才能粗略建完的任务堂,如今再有两日,便能全面竣工了。
人太多,以宁知金丹期的修为都快要撑不住这大批量的灵食制作过程,索性停了正餐,全部改做蛋挞、饼干一类需要烘烤的小点心。
调好配方后,她做起来轻便,大家吃起来也开心。
这个过程中,宁知隐约觉得金丹中期的壁垒更松了一些,若真要晋阶,只需磕点灵食闭个关兴许就能冲破了。
但她没有这样做,反而将修为压了又压。
宁知准备借剑冢当做自己晋阶中期的磨刀石,好叫境界更稳固些,对敌也更有胜算。
而宴川不知是在南宫家待足了三日,还是又去了别的什么地方,直到任务堂完工前一日,才面色疲倦地回了归剑崖。
宁知送完灵食给牧野,来归剑崖崖边坐着吹风,正巧撞见脸色不太好的宴川。
宴川面无血色,却仍挑着眉看她:“徒儿怎么过来了。”
“我这几日都在这儿,归剑崖的风吹着舒服。”宁知皱着眉将宴川打量了一圈,“师尊这是和南宫笑打了一架?不对呀,他又打不过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幅狼狈形容。”
“崖下尽是剑气,若是个修剑资质差点的,金丹期过来也少不得刮掉层皮,所以平日绿萝都不太爱来归剑崖。”
“难为你倒觉得舒服。”
“我该说不愧是天生剑骨,不愧是我徒儿吗?”
宴川好整以暇看着宁知,疲倦却心情不错的样子。
“所以你天生剑骨的徒儿准备去闯一闯这崖下剑冢啦,师尊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哦?”宴川颇有几分惊讶,“怎地突然这般上进了。”
宁知将温故的想法和自己打算一说,宴川沉吟半晌,笑了笑:“我大半时间不是在魔域,便是在仙盟,你和温故入门许久,分给你们的时间却实在少。”
“但你们却像一棵树那样,长得又正又好,倒省了我不少心。”
宁知:“师尊你这样说话,显得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七老八十?”宴川笑起来,“七、八千岁还差不多。”
“跟你比起来,确实太老了。”
宴川莫名叹了句,若有似无的萧瑟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可还没待宁知反应过来,他便又一派无事了。
仿佛刚才那样秋风般的瞬间,不过是宁知的错觉。
“剑冢是没有限制的,只要想去,皆可去。”
“旁宗之人,也可来。”
宁知愣了:“一次可进多少人?全都没有限制吗,怎么这个剑冢……这么随意。”
甚至比宁知玩过的游戏副本还朴素。
宴川:“最初本就是我随手存剑的一个仓库而已。”
宁知:“……”
很好,仓库。
温故你还闯什么剑冢啊你,直接让师尊从仓库里掏一把给你不就完了吗!
宴川:“存着存着,剑多了,莫名其妙就成了剑冢。”
“徒儿或许不知,但凡好剑,总有自己的性格。”
宁知:“性格?”
宴川:“对,性格。就像人一样。”
“有的剑嗜血,有的剑却最厌纷争,有的剑古板,有的剑却跳脱。”
“当这些剑尽数聚集在一起,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场域。”
“可养剑意。”
宁知:“所以当这些剑意蕴养了千千万万年后,就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剑冢?”
宴川笑道:“徒儿聪慧。”
“这天下剑意十分,琉月宗剑冢便占了三分。”
“那剩下七分在谁那儿?”宁知托腮好奇,“总不能在漓望宗那里吧。”
“漓望宗也配?”宴川嗤笑,他的眉眼之下,是平静的狂傲,“剩下七分,自然尽在你眼前。”
宁知眼睛立刻溢满了笑,弯成一轮漂亮的月牙儿:“是师尊呀。”
再狂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只是波澜不惊地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但倘若连他都没有这样的底气,这修仙界又有谁来撑起这剑道风流呢。
宴川跟着宁知笑,良久道:“或许未来你师兄也能占个一分。”
“但也得等他再活上个几百几千年的。”
宁知:“那我回去告诉师兄,叫他可千万要长命百岁。”
“傻徒弟,长命百岁在这修仙界,与凡界早夭无异。”
宁知被宴川一番话逗得眼泪都快笑出来。
宴川就这么静静看着宁知笑,归剑崖的风载着她的笑声飘出很远,这静谧氛围让宴川的心终于不再充满躁意。
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便很好很好,他想。
一直等到宁知笑够了,宴川才道:“徒儿,看前面。”
宁知看向归剑崖前方澄澈的天空,只见随着宴川轻巧一挥袖袍,数不尽的金色闪电气势恢宏地落在厚重、磅礴的云层之上。
滚滚雷云之中,一艘巨大无比的灵舟正上下翻腾,隐约可窥见其中一角。
宁知不由得站起身来,仰望着这遮天蔽日的灵舟。
在它面前,她和师尊显得这般渺小……
“轰隆……”
“轰!”
待到喧嚣的闪电终于归于平静,天空中浓雾散尽,那艘通体金色的灵舟终于显现出真面目来。
它稳稳当当地漂浮于空中,如同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等候它的主人莅临。
五彩霞光将它笼罩着,夺目耀眼。
“好大的灵舟……”宁知喃喃道,“这便是我们琉月宗的灵舟么?看起来就很贵。”
“师尊,我们琉月宗这么有钱,为什么连一个任务堂都修缮不起!”宁知回过神来,抱臂愤愤道。
宴川:“你再看看呢。”
他抬起手,食指转了个圈,那庞大的灵舟便随着他的动作,亦是掉了个头,让宁知看到了它璀璨金色下的……另一面。
一个巨大的窟窿,赫然出现在舟体中心。
“如你所见,坏的。”宴川散漫道,“没钱修,放了也不知多少年。”
“那我就有钱修了吗!!!”宁知大喊道,连肩头都跟着颤抖起来。
宴川被她逗笑,勾起唇:“没指望你这个小穷鬼。”
“你这趟进剑冢,帮为师拿个东西,有它自然能修。”
“你家仓库你自己怎么不去。”宁知扭过头不看宴川。
“年纪大了,仓库远,当然得使唤徒弟了。”
见宁知快要被逗得生出火气来,宴川这才笑开:“当初为了不让修仙界的老东西们欺负人,我设了禁咒,元婴以上不得入内。”
“带着你外门的师兄师姐们去吧,看上的剑,只要那剑认主,每人都可随意拿取。”
“只是这些剑,惯饮妖魔血。若是撑不过千万别硬抗,叫他们摔碎琉月宗令牌,即刻出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