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难伺候
正当老人不知从何答起时,门外有人声。
“爹——爹?”
“欸,来了!”
老人推着几人一同出储藏室。
见院中一青年和一老妇挂晒着湿漉的网兜。
地面上又多了一堆新捞上来的蚌,和一些细小的鱼只,正在扑腾,跌下去,不大的鱼头上,嘴巴却大张,急促渴望水。
“爹,中午吃鱼汤焖蛋配饼子啊。还…这…有人来咱家啊?”青年抬头说话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屋院多了几人。
“这是来给大伟介绍媳妇的吧!来坐坐坐!”老妇人听院中多了人,停下晾篓子的手,转头一瞧,竟有三个妙龄女子身形,心中顿时乐开花,前来招呼。
虞羌觉得冒犯,略有不满:“胡说什么?谁要来这当媳妇!”
老妇人被这一喝,不自觉倒退两步,嫌弃地打量虞羌。
这女子身形高大,快比阿伟还高。
脾气竟也这般不好。
不好对付,不能要。
又转身看那两女子。
一位虽穿着最普通的短褂、筒裤,仍能看出身姿绰约。
只不过…露出的手腕这般细嫩、竟还带着饰品,一看就不好干活。
可惜了,好看是好看,还未见容貌,也应该长相不差,阿伟一定欢喜。就是这副身子恐怕,难伺候。
心中腹诽一番。
又调转方向,看那黄色丝带麻花辫的。
这个不错,身形过得去,娇俏可爱。
枯枝般的掌,抓过宋关关双手:“姑娘,是你吧,是你要嫁给我们家阿伟当媳妇吧?”
“欸…欸!你干嘛…撒手啊。”宋关关十分不情愿地挣着手。
虞羌护住宋关关,捏掐住那老妇腕骨。
“啊!”腕骨酸痛,老妇失力松开捉住宋关关的手。
“你干什么!放开我娘!”青年冲过来。
眼前却白光一晃!
再定睛一看时——竟是刀剑锋利的钩子直指面前。
青年喘着粗气不敢动作。
老人这时才急忙打圆:“误会!都是误会!这几位姑娘和那位小兄弟是来买珠子的。”把自己儿子拦到身后,“姑娘,松开我媳妇吧,她也是无心冒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方才见自己媳妇这样提及,本想不做解释的,万一真就用误会顺势捞到一个女娃与阿伟相处,那阿伟的终身大事就能让他放心了,家里也能多个帮手。
谁知,这几人脾气这般不好,动不动,就刀啊剑啊的。
虞羌厌恶地甩开那老妇人,老妇人踉跄后退两步。
李蛮歌睥了言老人。
老人愣吓一跳,心虚不做声。
李蛮歌巾帕下的脸冷的似冰。
不做告辞之言,直接带着三人出院。
院中老夫妇及其子,见几人出院了,咒骂:“什么东西!能嫁给我儿子,都是高看了她们!啊呸!”
“还敢捉我娘的手?你们别拦我,我出去修理他们!”作势要出门追去算账,却也只是作势。
夫妻两没用力就把他给拦下来了。
“嫌弃珠子不够圆,也不看看自己身上带了几两钱?”
走的还不算远,他们的咒骂声,基本一字不落地入了耳。
李蛮歌无心带着几人重新杀回那,与他们大肆理论。
黏上恶心东西,最该的便是及时甩开,不与之纠缠。
方才李蛮歌在院中,便发觉老人是故意让误会升级,明明可以在老妇人说第一句话时,便解释清楚。
偏偏要冲突即将到达他不可控之势,才来打圆。
八成心中算盘与那老妇人一致。
毕竟同个被窝…
关关手被捉住之时,她刚要阻拦。
谁知虞羌动作如此之快。
不由得庆幸,身边有位能武之人,口舌都轻松许多。
还未多走两步。
就见又有两珠户开门,向他们快步走来。
一个先及前。
另一个瞧见,便止住了,原地摇了摇脑袋,折返自家院中做事。
那个来到他们跟前的是一婶子,身上着装也是普通珠户常穿打扮,倒是比方才进入的那家更整洁些。
她笑呵呵:“几位来挑珠子吧,我家有。”
李蛮歌摸算时间,即将用餐,且方才那家观感不佳,预想先寻一地,带着众人休息,顺势复盘。
不急着一时探访别家。
鞠其奇侧身上前:“彭婶,我们先去用午餐,饭后,再看看你家的吧。”
听到称呼,那婶子眼睛一亮,“你认得唔啊?啊,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刚好用饭时候了,我们家再多添几道菜,多做些饼子,就是了。”
鞠其奇道谢:“不用了,午后再来。”
将她们三人挡身后,做撤退状。
三人顺势掉头离开。
“欸,好,好。”彭婶给他们招招手,“那再来啊。”
稍及走远,宋关关鼻子吸了吸,突然定睛一看,大叫:“你们看,那里有个小棚子!那招牌…好似?是个简陋小饭馆。”
鞠其奇点头:“关关鼻子挺灵啊!这湾区不多见的几个小饭馆,你都闻得出来。”
宋关关自豪地用大拇哥一搓鼻子:“那是!不看我是谁。欸,方才那老婶子你有印象?”
“有。”鞠其奇替她们打起小饭馆门口的布帘,三人先进落座,“我淘珠子,常去的珠户里,有一家是她。”
虐东菜馆里的吃食,并不像锦辽丰富多样。
连菜单也不见。
店小二更是没有。
光操持着这个小铺的老板忙活,店里有什么现成的食材就做什么。
几人没挑,任由老板安排。
“彭婶为人较为朴实,家中几个儿女,都比较能干勤劳,家中捞的珠多,选货更有余地。”鞠其奇稍加解释。
“几位,铁锅煮来咯!来稍让让啊,小心烫着。”店家将锅上上来,坐边座的虞羌与鞠其奇,将身子往后靠,让开足够宽敞的位置。
几人止住话题。
正因店主,端上来一盆面糊。
手心团吧几下。
“pia!”
手中圆团面糊立马拍到锅壁上。
竟然稳贴住!还正圆形!
鞠其奇明明先前见此场面不少。
却也陪着她们三人,一齐:“哇!好厉害啊!”
店主腼腆。
嘴上不会回应,手上绝活却不见停。
一个饼。
一声哇。
明明贴完一圈的饼子,足足够四人饱腹。
店主却愣是寻空,贴了好些小饼。
完全无“插饼之空”后,才压着嘴角笑,把锅盖盖上。
“各位,再等一刻钟,就可揭盖用餐了。小店备的粗茶水、花生豆,随意啊,随意!”手心向桌面上的花生豆碟子比划。
说完便意气风发地端着空了的面盆,撩帘子,回后厨去。
宋关关先给自家小姐的杯中斟倒茶水。
李蛮歌见徐徐热气的杯中旋转着茶叶浮沫,问道:“这彭婶家还会有适龄男子么?”
鞠其奇心中一明:“有。”继续,“但会不会故意纠缠来客,全靠家风。方才那家,因基本没向他淘过珠子,所以印象不多。彭婶家,走歪门邪道的心思少。不过,我也没在虐东好些年,不敢保证是否有变。”
虞羌摘下头巾,扶了下利落的辫子:“纠缠?哼,先问问我身后的双钩剑,答不答应?”
“不过也要小心。”鞠其奇提醒道,瞥眼后厨方向,压低声音,“此处思维固化,外地人留不久。”
虞羌突然对同侧里座的宋关关咬耳朵:“听到没?叫你小心点,别乱跑,也别好心乱叫人接触。莫给人拐了当媳妇去。要是当了本地人,就留的久了啊!”
宋关关给她肩膀一拳。
“若是这里职业、商业再丰富一些,兴许就不会这样了。”李蛮歌不嫌粗茶,抿着入口。
鞠其奇颔首。
“此处年青汉子,年龄到了时,家中下海捞蚌的活计,自然就会接到肩头上。女子们则会共同出船做后勤,或是缝补网兜,清洗珠子。老少一代又一代传下来,变化甚少。变化大的人家,早就搬离此处,另寻出路。”
宋关关心有怜悯:“饿不死又富不了,还不能跑么?”
鞠其奇言:“差不多少。或许…这地界,娱乐又甚少,消费自然不高;平时有些个外地人来买点珠子,入账补贴家用。安安稳稳,于他们来说是不是幸福,也未可知。”
虞羌不明白:“这珍珠作为饰品,尤其是海珠质量好,收入会少么?”
资深淘珠人鞠其奇解释:“那到你们手中,珍珠早已经过几手商人、甚至几层加工,自然而然,价值跃上。”指尖轻敲桌面:“可这,是珠子货源地之一,千百亩的蚌海、数个村落的珠户,价值…”
铁锅盖的沸溅,打断了谈话。
鞠其奇让三人稍微后仰身体,免得被灼伤。
拿起桌边湿帕,垫着手,缓缓揭开铁锅盖。
热气氤氲!
一阵过后,锅中炖成了粘稠酱汁的大鹅,泛着棕红光泽,色香味无一不勾着肚饥的众人。
“稍等!”
后厨帘子突然掀开。
店主喝止。
一把绿色碎末撒向锅中!
“韭菜末!齐活!”
又回后厨去。
肉香缠卷韭菜特有味道。
激起食欲膨胀!
“这里人竟然能吃到飞禽!”虞羌食指大动。
宋关关与她拌嘴:“你这话说的,海边人总不能顿顿吃鱼吧?要不你悄悄潜到店主的后院,数数养了多少大鹅。”
“嗯-唔-嗯…”嘴边同大鹅炖的软烂入味的萝卜,味美,但烫口,虞羌腾不出嘴仔细回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