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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他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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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米:“这些大爷阿嬢手脚还真挺麻利,出餐唰唰唰的。”配以一脸感叹。

    花委平戳戳江米肩膀,“每个人只专注一个活儿能不快嘛。”

    江米恍然:“吼吼,也是。”

    花委平又问:“这儿谁的活最复杂最重啊?是专门负责揉面的师傅嘛、揉几个面种,还是收拾桌椅的小厮?”往洗碗池那方向指指,“还是洗碗的那些阿嬢?”

    李蛮歌沉吟一会儿,“复东吧。复东活儿最杂最重。”

    “郑复东!?”江米不解,指了指人高马大的郑复东,“这闷葫芦干啥了?”

    郑复东被点名,停下手中煎饼,嘟起嘴故作生气。壮汉嘟嘴,众人逗乐了。

    鞠其奇:“几场初试都是复东和关关去招的,复东当时是监考还评分,关关主要负责笔头登记,威信初时就竖起来了,众人以为他是东家。”

    花委平擓了勺姜撞奶,“不对啊。复试我一起跟着去的,其奇你和蛮歌不是主考嘛,他们怎么没反应过来蛮歌才是东家,尤其蛮歌高脚凳上监考勾画那情形,我坐棚子里看都给整紧张了。”

    鞠其奇引导地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出的餐品往哪儿送了?”

    花委平脱口:“除了蛮歌不在棚子里,咱几个都在。”

    鞠其奇:“我们在棚子里往外看容易。当时众人参试中,忙的急头白脸,视角也难以看清棚内众人。他们只大约估摸着谁在里面,况且先前只见过关关和复东,自然印象更深。”

    花委平:“哦,你是说那些参试的众人又以为复东和关关在棚内主要尝他们的餐品,却忽略了蛮歌的监考。他们认为第二场试考察的重心依旧是餐品味道,而非分工能力。”

    花委平举起个油条,伸到李蛮歌下巴前几寸的地方,“那李小姐,我想询问一下你,是怎么看待那些大爷阿嬢面对你的报菜名以及最后一场帐内问询的?”

    李蛮歌轻轻嗓,故作正经,“或许他们把在下看作和临时雇的传菜小厮一般,认识几个字,来兼职报菜名,问的问题也没有深度,无非就是能否协调时间、是否对食客态度友好、如何看待和其他大爷阿嬢的相处等问题。”

    “哟,那你这真正的东家当的憋屈啊。”花委平打趣。

    众人笑。

    “哪憋屈了?刚好落得清闲。”李蛮歌弯弯眸子,信任地拍拍挨着坐旁边的郑复东的肩膀,“就是辛苦复东管上管下的了。”

    宋关关掰着她手指细数:“复东每日要监督采购,还要早上巡回早街、处理各项突发事务,半个下午清点当日营业流水和成本,每七日给工人发劳酬。天不亮就出宅,中午回来陪我们吃上热乎的一口儿,大下午又才回宅补个小觉。”

    郑复东憨厚嘿嘿笑:“不辛苦不辛苦。我很开心能帮上这么多事。”

    李蛮歌一如既往爽利:“不会亏待你的,复东,钱,大大地给。”

    郑复东憨厚挠头。

    一顿早饭一个子没花。按花委平的话,全靠他。

    饭后,郑复东继续留在早街做事。

    李蛮歌他们五人行路消消食。

    初夏的杨柳堤,美不胜收,湖水波光粼粼,岸边柳树长长的枝条时不时撩拨湖面。

    李蛮歌折了根狗尾巴草,搓搓摆摆,突然说话,“很普通么?”

    并排同行的鞠其奇和花委平被这不着头脑的一句问的有些发懵。

    左边的鞠其奇先回想起来,“是名字?吴山早街。”

    李蛮歌应了声。

    右边的花委平才想起饭间自己说过的话,“对啊,吴山路旁的早点街就叫吴山早街,这也太普通了吧。”

    李蛮歌没答话。

    花委平继续:“你看啊,你的宅子叫什么?”

    李蛮歌:“李宅。”

    “那我的宅子呢?”

    鞠其奇:“你说的哪所?”

    花委平:“花云间。”

    李蛮歌没反驳吴山早街名字普通的观点,另外问:“你开个早点街你会取什么?”

    花委平还真的认真想了片刻,“或许叫雀街、花街。哎,反正多多少少会沾点一看就是我家资产的名字。”

    “你的代入是出于要长期性甚至永久性地拥有这个项目。”

    花委平愣了两秒,“对啊,不然假设没有意义。”

    李蛮歌见花委平暂时没理解到那句话真正的重点,没多解释。

    几人逛着逛着话题就往别物上带了,方才的小插曲花委平也只当是过眼闲聊。

    。。。。。。

    竹上恒今日上朝照往常一样,提溜一个特制的小竹篮,行路时拢宽大的朝服袖子里防风;于朝堂时,两腿微站开,竹篮放地上,朝服下摆算长、能遮住脚踝。

    小竹篮不大,将将够放那枚蛋,竹上恒还给它盖了层绵软的棉花,透气轻盈又温暖。

    他还不算张扬,少有官员注意到恒王这么多天来带着个竹篮上朝。

    竹上均从竹上恒的一些小动作中早已大致猜出,念在竹上恒并未耽误正事,没多做计较。

    今日上朝期间,竹上恒明显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慌。起初没过多在意,只是安慰自己昨晚批改公文时饮茶饮多了或许。

    但当脚边有动静时,竹上恒才反应过来——破壳了!?

    朝堂上时不时有人声,毫无一丝蛋壳破裂的声音显露,全靠猜测。况且脚边篮子的挪动感是细微的,一会儿有一会儿停。

    竹上恒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操心过度,才会出现幻觉。

    这么些天以来,他都有在努力孵蛋,有时他还会拿出蛋,仔细盯它好一会儿,盯完,得出的结论——和第一天的蛋毫无差别。他会问那个蛋蛋,“蛋蛋啊蛋蛋,你在里面真的开始变成小鸟了嘛?”蛋毫无反应,他又问,“要是你是小鸟,你就撞撞蛋壳,让我看到你在动好不好?”蛋毫无反应,他接着问,“为父孵的温度合适么,是高点?还是低点?”蛋毫无反应……一来一回,不、没有一来一回,只有他自己在蛋前自言自语。

    他问过府里的侍人,侍人们说鸡蛋要孵三个七日,鹅蛋要孵三、四个七日,鸭蛋要孵四、五个七日。但任谁都是第一次见火烈鸟蛋,谁也说不准该孵多久。

    竹上恒只能全靠探索,去尝试孵蛋。进入夏季,气温渐渐爬升,他也不敢将蛋捂得太严实,怕蛋变成臭蛋。

    沙漏还有一拳大小的沙子没有漏尽。

    竹上恒的注意力早就飘开,时不时望向那沙漏。

    终于!朝臣一阵声音,皇兄的“众爱卿……”声音,小黄门总管尖细声音,在他的耳中过了个场,他急忙趁身后朝臣转身外出时,弯腰,熟练拿出篮子,又拢到袖里。再转身随朝臣们挪出门口。

    出了政堂门口,竹上恒便迫不及待弯弯绕绕,寻了个较为偏僻的墙角落,拿出揣在袖里的篮子。拨开上面薄薄一层的柔软棉花。

    没动静啊,连个裂缝都没有。

    竹上恒有些失望。

    不过类似的失望在孵蛋的时日里反复多次,慢慢习惯。

    他刚要收起篮子,好像看到蛋晃动细微。是错觉嘛!竹上恒小心翼翼把篮子放到地面,人也蹲下,他不敢确定——方才蛋的晃动是它真的在晃,还是他手没拿稳,抑或是起风了。

    空了一会儿,那蛋好似又晃了一下。

    竹上恒揉揉眼,他确定自己没眼花。

    “原来你在这里,陛下让……”顾月裴话还没说完,听到声音抬起头的竹上恒就立马“嘘”地对他比了比,顾月裴噤声。

    从顾月裴的角度看,竹上恒现在的形象是面朝墙角,蹲下,朝服也无所顾忌地拖在地上。他相信竹上恒不会做随便寻个角落就大小便这等有辱皇室尊严的事,但现在那个形象属实滑稽。

    顾月裴走上前去看他在做什么。

    竹上恒感到影子慢慢笼罩住他,就像他笼罩住地面上的那个篮子一样。

    “你又在看蛋,不回去看么?找个宫墙角落像怎么回事?”顾月裴声音不大,声线里还携带丝笑意。

    “嘘……”竹上恒。手指又朝蛋的方向比一比,示意顾月裴一起看。

    顾月裴:“……”

    见良久顾月裴那高大的影子还是笼罩着他、并没有蹲下来陪他一起看的动作,竹上恒直接伸出左手,扽了扽顾月裴的袖子。

    顾月裴不想陪他如此像滑稽毛孩搓泥球似的蹲地上,身形未动。

    竹上恒又伸出右手,直接拉上顾月裴的手。

    接触之时,顾月裴手往外抽。竹上恒力度加大,往下拽。

    顾月裴只能无奈蹲地上陪他看蛋。

    蹲下后,顾月裴动了动,不见竹上恒撒手的意思。顾月裴蹙蹙眉毛,瞪了眼他,方要开口,竹上恒喜出望外的声音惊起“你看!”

    顾月裴不明所以,目光从竹上恒白净的脸上,挪移那枚蛋。

    !

    蛋有了一条裂缝。

    二人屏息。

    就在这个无人经过的宫墙角落。

    细微的裂缝声在感官中放大。

    可寂了好一会儿,蛋又没了动静。若不是那条裂缝的存在,竹上恒断不敢相信自己真将蛋孵出来了。

    竹上恒心跳如鼓,手也越攥越紧。顾月裴见此时正是竹上恒紧张之际,被扣住的那只手的大拇指,下意识地敲在竹上恒虎口两下。受拍两下,竹上恒微颤的手明显平静下来。

    “你说它有没有力气钻出来?”竹上恒担忧道。

    顾月裴侧头看向竹上恒。竹上恒心紧了紧,外加天气温度较高,额角的发丝被渗出来的细微汗水黏住。顾月裴安慰地开口:“有的。”又补充一句,“别担心。”

    良久,蛋的一个小碎片塌陷,露出一个小三角形的空。

    “我看到它了!它在动!”竹上恒手心发热,欣喜雀跃缠着手心的热度传递给顾月裴,顾月裴在那一瞬,好似感同身受。

    接随着是第二个蛋壳碎片的陷落,连带着周边蛋壳一起,只不过有些壳与蛋膜撕裂分离。

    好好一枚完整光滑的蛋,现在狼狈的紧。

    纵横整只蛋的裂缝,开开,又合合。

    “叽”“啾”“叽”“啾”…的幼鸟声从里面发出,每个动作都在很努力地冲破禁锢。

    “它叫了…它叫了…你听见了么,它叫了!”

    这唧唧啾啾的声音现下对竹上恒来说无异于他有一亲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他差点热泪盈眶,大桃花眼眸点点泪光,侧头看着顾月裴。

    顾月裴心头微微一动,“恩。”

    “你说我要帮它打开壳么?它好像力气好小、又好累。”

    “白痴。”顾月裴轻声骂完,又改口,“那些鸡鸭鹅也不需要人来帮助它们打开壳,它累了缓一会儿也许就又有力气了。”

    两人手心相接许久,在这大夏日里,滚烫、炙热。

    “加油,加油…”竹上恒小声温柔给幼鸟鼓气,幼稚如孩童,半点没有王爷的样子。在顾月裴眼中,少见竹上恒这么乖巧耐心的样子,从小,顾月裴就觉得竹上恒活泼开朗,不知是不是错觉,竹上恒尤其对他活泼过头。

    蛋壳裂缝突然大很多就是那一瞬的事,透过空隙已经可以明显看到里面的幼鸟在盘动。一丝丝的毛发露出。接连几个使劲,幼鸟就把前半块蛋壳完全打开,探出弱不禁风、折叠在一起的头和胸。

    歇一会儿,又转转蹬蹬,把整个身子脱离了后半块蛋壳。

    整个幼鸟脱离禁锢的那一刻,明显大了很多!

    两人都不明白一个蛋怎么能刚好折叠收缩这么大一只又不规则的东西的。

    这东西刚出壳,还有点蛋膜以及碎蛋壳粘连在身上。身体整体通红,带着潮潮又稀少的毛发,关键是眼睛又大,头秃秃。

    “好丑。”顾月裴发自肺腑地感慨。

    竹上恒另一只没拽住他的手捂住顾月裴的嘴,“你怎么可以当着孩子面讲这些!”

    手也被他拽着,嘴也被他捂着,顾月裴很难不多想这厮是不是在趁机揩油。又见这厮如此兴奋,顾月裴没再多泼冷水。无奈不动。

    顾月裴正常呼吸。

    竹上恒没过多会儿就觉得捂住他嘴的那手,潮潮的、痒痒的。尴尬地收起那只手,另一只倒是从始至终没放开。

    竹上恒要找回面子,“鸟宝宝的鸟爹鸟娘都可好看了。再说他们都说婴幼儿刚出生时比较丑。说不定你刚出生时也丑。”

    “我丑不丑我不知。”顾月裴顿顿,再玩味地看向竹上恒,“你刚出生的时候是真丑。”

    “你骗人!你怎知我刚出生什么样?”竹上恒怒目。

    “陛下与我同岁,出生起便时常形影不离。你出生那日,陛下与我虽小,却守在产房外待你,你刚啼哭时,先皇太后便带我们进屋,那时你连襁褓都还没裹上,红彤彤、皱巴巴,可丑可丑。”

    说完便故意抿着笑盯着竹上恒桃花眸。

    竹上恒不可置信:“连襁褓都没裹!?”

    顾月裴歪头一点,“对啊。”

    “那你岂不是从小就看光了我的全部身子!?”竹上恒怒气怨道,耳垂却轻微发红发烫。

    顾月裴:?

    什么逻辑思路?重点不是他看过他刚出生没洗胎脂、没裹襁褓的丑样嘛?怎么绕到了看光他?

    不过、是、确实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光了。

    顾月裴不打算回白痴这话,没接。

    竹上恒当他是默认。

    篮子里的幼鸟那小细腿时而打颤地挣扎站起,时而跌下去。

    竹上恒终于松开顾月裴的手。

    手松开一瞬,穿廊风经过,顾月裴终是有了些自由的体会。

    竹上恒小心托出鸟宝宝,不由分说递到顾月裴手上。

    顾月裴进退两难,是真不想接这个热乎乎、软趴趴、又丑唧唧、还会动的一团,可竹上恒手都递过来了,要是他松开没接住,估计他的小命今天竹上恒能跟他拼一拼。

    两掌相合,接上时,顾月裴的头无意识侧偏几分,没眼看,喉咙里的津液咕咚一吞。

    竹上恒边收拾篮子里的蛋壳,边抬头对顾月裴说:“你别嫌弃它现在丑,说不定到时候长大点更可爱更漂亮了,反而是你喜欢摸着玩。”

    “啊对对对。”顾月裴敷衍。

    都清理好了,竹上恒又把幼鸟腾回篮子里,重新铺点刚才拿开的细软棉花在篮子边角。

    都差不多了,“我们一起走吧。”

    “你知道我来寻你是所为何事?”顾月裴问出。

    竹上恒眨巴两下美眸,“当然知道。我这就回去给皇兄述平日里规定的十日小结。”看身后顾月裴还有两步脚没跟过来,就又撤回去,扯着顾月裴白色的袖子,“走吧,皇兄等久了。你别磨蹭了。”

    顾月裴轻松扯出袖子。

    抛下一句,“你的手清理过蛋壳,别挨我。”

    便大步越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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