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八章
郁天芜一反常态的安静模样持续了很久，柳衍也不急着去洗澡，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衍哥，那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不管怎么样，你要相信我。”
她的头发散在柳衍身侧，柳衍举手，把这些碎发收拢，摸了摸她的头：“嗯。”
他才重新看到郁天芜的脸，她抬起身，眼眶湿润，凑过来吻他。
柳衍温顺地张开嘴，承受她又一次的侵入。
自从那个晚上，两人半摊牌后，郁天芜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又好了起来。
她哼着小曲，坐在画室，重新打起草稿。
这次的比赛不是公开赛事，发起人其实是业内极其有名的奇才画家，他想通过这样的渠道找到自己中意的学生，所有参赛的年轻人都是被私人举荐的。
一旦被他看中，就可以接触到更高境界的艺术，从某种现实意义来说，自己画作的价值也会到另一个层次。
他给的主题是“reborn”。
说实话，这是一个既具象又抽象的概念，很好画，但是很难画好。
郁天芜也换了无数个稿本了，每一个画到一半，都会觉得不够好。
她很欣赏这位画家，所以很珍惜这次机会。
“嗡嗡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郁天芜咬着画笔，拿过来随便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下午五点，来这个地方。”
是她的母亲。
又有什么事？
郁天芜不耐烦地想，她回道：“能不去吗？我得画画。”
“画什么画？你那些东西什么时候不能弄？听话，不要迟到。”
“你父亲也在，他一向重视形象，你来之前收拾一下自己。”
“我真的没空。”
她试图再次强调。
“别惹我们生气。”
对方只发来这么一句话，让郁天芜心生疲惫，没了争执的欲望，她回：“哦。”
把手机甩到一旁，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创作欲，看着面前的画纸，发了一会呆，最终还是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都没用。
当李震霆又一次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时，高兴的只有小爱这个孩子。
她兴奋地扑向李震霆，抱着他的腿，仰头喊：“大哥哥！你又来啦！”
这次，李震霆知道了她的身份，便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迟疑，他抱起了这个孩子，让她能更舒服地看着自己。
“你的名字叫小爱？”
他问。
“不是呀，小爱的名字是邹艾梓噢！”
艾梓……爱子。
李震霆勾了勾嘴角，说：“好名字。”
“嘻嘻，谢谢大哥哥，大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李震霆，地震的震，雷霆的霆。”
虽然李震霆尽力解释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幼儿园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两个字呢？
小爱一脸迷糊，但还是甜甜地笑着：“大哥哥名字也好听。”
“谢谢你。”
李震霆对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生身母亲没有好感，但是对这个妹妹反而非常喜欢，他暗想：我和黎恣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肯定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孩。
正当两人在友好交流时，李震霆等待已久的人终于出现。
不等她生气地质问，他直接掏出了那个存折和外婆的书信，展示给她：“我是李震霆，你或许知道我是谁，不要惊讶。”
对面的中年女人已经彻底变了脸色。
“我来这里不是来跟你认亲的，你放心。”
“我只是来告诉你，外婆在前段时间去世了，你身为她的女儿，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他看着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表情在这短短一分钟内变了数次，里面涵盖的情绪太多了，李震霆并不想去分析。
最终，对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眼眶通红，问：“妈怎么去的？她的墓在哪里？”
“外婆之前就脑溢血过一次，后来就半瘫痪了，我送她去了疗养院。这一年身体不太好，最终没有熬过去。”
李震霆没有说年幼的他当年的害怕与孤立无援，也没有说自己这几十年来的辛苦，只是寥寥数语，交代了发生的事情。
对方好似有所触动，神态痛苦，想过来拉他：“是我对不起你们……”
“别，不用说这些。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外婆的墓就在市公墓349号，你想去就去吧。”
李震霆避开了她的手，冷声道。
他怀里的小爱倒是急了起来，要挣脱他去抱自己的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呀？”
李震霆愣了一下，怕她摔了，就赶紧把孩子放了下去，让她跑向自己的家人。
他看到女人蹲下身来抱住孩子，虽然自己情绪激动，却还是压着泪水安抚孩子：“没事，妈妈没事，小爱别担心。”
多么温馨的一幕啊，温柔的妈妈，懂事的孩子。
李震霆突然觉得有些没有意思，他把存折塞给她，说：“这个钱不属于我，你们自己拿回去吧。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再见。”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身后的女人还想留他：“你等等！”
他却没有心情再多做沟通，心间那股郁躁的心情不知何时又升了起来，他不想让自己陷入其中，就逼自己去想黎恣，想黎恣和自己的那个家，才把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有事下次再说。如果有下次。”
李震霆最终还是留下了这句话。
他不是自己的父母，做不到那么绝情和自私。
第三天，就有人敲响了故居的门。
李震霆擦着运动后流出的汗，打开门，看到面前站着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有些惊讶。
但还是迟疑地让她进了门。
“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我去倒水。”
他让她自便，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中年女人站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环顾四周，
到处都留下了李震霆和外婆的生活痕迹。
墙壁上甚至还有李震霆很小的时候，唯一得到的一张奖状。
她走到其中一个房间前，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里应该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的房间。
“那是外婆的房间，你可以进去，但是不要乱动东西。”
李震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她手抖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而是转过身来，对李震霆说：“昨天我已经去看过她了。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找我？
李震霆有些不解，不知道对方还能找自己干嘛，不是早就断绝了母子关系吗。
不过他也没有赶客的想法，让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去拿热水壶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家里没茶，只有白开水，不要见怪。”
女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杯子，摇头：“没关系。”
两人沉默了一会，气氛有些尴尬。
李震霆不喜欢这样的安静，他打破沉默，问道：“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见他态度和缓，才打开了话匣子。
接下来的对话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他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又要把存折还回来，并且说这笔钱是她和他的父亲欠他的。
她以自己的角度重新跟李震霆讲述了过去那些事，其实和外婆信里说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她自己的情感剖析。
她说其实自己又生了小孩后，很后悔当年自己那么不负责任，一度想要把李震霆接到自己身边，只是外婆拒绝了。
她说不会让孩子进入一个不完全属于他的家庭。
外婆的脾气是非常固执的，她拿她没办法，又不能以一个奇怪的形象突然出现在李震霆面前，说自己说他妈妈，但是有了自己的家庭，不能照顾他。
所以她决定一切如前，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李震霆这个孩子。
“你始终是我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明天去家里吃晚饭，可以吗？”
女人最后留下了一个请求，和自己的联系方式。
李震霆没有当场回答，她也没有再多纠缠，离开了。
留下李震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不曾被动过的茶水。
他抿唇，脑子里很混乱。
幸好此时，黎恣每天定时的电话拨了过来，他接通，听到对方的声音，心情才好了许多。
“今天有好好吃饭睡觉吗？”
“吃了，睡了，也运动了。”
他宛若跟父母报备的孩子，老实地回答着。
“很好，汀哥很听话。”
“阿恣……”
李震霆的声音却有些低落。
黎恣很快捕捉道，便问他：“怎么了？”
“她今天过来，说想要我去她家吃饭。”
李震霆说。
“那你想去吗？不想去的话可以不理她。”
黎恣温声哄他。
“咱们自己有家，不稀罕去她家吃饭。”
“噗，你真当我是孩子啊，这么说。”
李震霆被逗笑了，心中却无比熨帖。
“我不知道，可能会去吧。”
“那就去，别担心太多，要是她欺负你，我马上就回来帮汀哥撑腰。”
“你再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就挂了！”
“好了，我认真的，别让自己吃亏，我辛辛苦苦哄好的宝贝，不能被其他人和事再伤到心，知道了吗？”
话筒那边，黎恣的声音混在喧闹的背景音中，大概是下课时间，旁边的学生都在说着话，她的声线却依旧非常特殊，清晰地传到李震霆耳中。
他耳后发红，小声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