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耍
她被带到一个有些幽暗和密闭的房间,姜凤离缩在长椅中,看起来恹恹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白。他看到她,没有她猜想中的汹涌恨意,相反,他对她笑了一下。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倒是让她背脊生寒。
她知道他肯定会报复她的。
“猜猜我今天得到了什么好消息?”他拿起一块绢帛,炫耀似的朝她晃了晃。绢帛的一角,是她熟悉的印信。那是她父王的。
她不屑地冷笑了一下。能让他这么高兴的消息,必然是对她来说不太好的消息了。
她早有心理准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意外的。
“你父王答应用芜炎和珈蓝两座城来换你。“他见她反应平淡,似乎也觉得没劲,一本正经地说道。
“骗人。”她瞥了他一眼,料定他是在耍她。她父王是什么秉性,她比谁都清楚。她更清楚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是她那个姐姐姒清澜,就算用半壁江山来换,父王也是肯的。
可她不一样。
他见她不信,便将绢帛扔在桌面上,朝她点点头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姒怜月警惕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快绢帛。她心中产生了无限的纠结。
一个声音告诉她:“没用的,别看了”,可另一个声音又说:”无论如何,他是你爹爹,不会不管你的死活,看一下吧。“
“不,还是别看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死心吗?”
“看看吧,兴许……也许……说不定呢……”
“不,你明明知道的,不可能的……”
“可万一呢……毕竟……“
两种情绪在她的脸上不断地交错,她的神情一会显得惶恐无助,一会又充满希望。完全忘了在旁边看戏的姜凤离。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跨步走到桌前。
姜凤离清楚地看到,她的脚踝和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抓起绢布,还没来得及打开。他忽然闪身到前,一把将绢布夺走,然后握在手中。接着,那绢布便像沙子似的,从他手中流散成星星点点。
姒怜月呆滞了几秒,然后如梦初醒般,被巨大的愤怒压倒。
“你做什么!“她的声音也像绢帛的撕裂声。她抓着他的手臂,歇斯底里地摇晃和拍打:“你还给我,你还给我!还给我!”
室内又乱成一团,直到几柄锃亮的刀架到她脖子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先前带她过来那个侍卫一边抓住她的手臂,一边小声说道:“你不要命啦?快跪下,给殿下赔罪!”
姒怜月没有理会他,而是恨恨地瞪着姜凤离道:“你在耍我。”她眼睛微红,身体还在哆嗦,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平复。
姜凤离静静地看着她,依旧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许久,他终于说道:“我今天厌了,不想玩了。不妨直接告诉你,你父王没有要赎你的意思,相反,他态度很强硬地给我们下了战书。假如我们不放了你,他就要攻打我们。”
小公主的神色随着他的话语,像天气似的反复变幻。震惊,失望,重新燃起希望,又缓慢破灭,到最后,她竟然感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父王要向姜国开战?
这是什么她不懂的谈判手段吗?还是……认真的?
如果两国真的开战,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不断地摇头,否认这个可怕的消息。
父王一定是表面和他们周旋,实则在想别的办法救她。
一定是这样的。
姜凤离像是看穿了她似的,毫不留情地说道:“夏国已经在向芜炎派兵了,过几日,我父王和二哥也要从西边的战事里撤回来了,以应对之后的情况。”
姒怜月像是听不明白他的话似的,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
父王真的向芜炎派兵了?
那她怎么办?等死吗?
为什么她非得死!她绝望地想道。父王当真这么狠绝,不管她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她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她开始回忆自己离宫前发生的事。
那日本是比武大会,她事先就知道父王有意在那些世家男儿里面给她和姒清澜挑选夫婿。她和姒清澜当时都在台下观看。
当时,风家的小儿子风策拿了第一。到领赏环节,父王让她代表夏国去给风策献如意。她知道那意味着联姻,就怎么也不肯。
姒清澜在旁边劝解道:“怜月,你不是小孩了,要以大局为重,不可任性。”
她本就讨厌姒清澜,就毫不客气地回敬她:“你那么懂事,怎么不嫁给他,替父王分忧?”
父王突然大怒,当众扇了她一耳光。
她当时太恨了。就口不择言地说父王不配做她的父亲。
接着,父王就让她滚,滚得越远越好。她就这样被发配到芜炎了。
……
仅仅因为这个,他就真的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她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对他说话。可她实在忍不了了。
姒清澜能随意挑选她的如意郎君,她却不能拒绝自己不喜欢的。
他们合起来逼迫她就范,她不答应,就当众打她。毫不顾忌她也是个有自尊心的人。
只因为她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区别对待,向他提出抗议,他就将她赶了出来。
而今,她被他的敌人抓住。他却选择无视她,向敌人发兵。
嗯,也许他们觉得她死得有些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