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后
慧榛和傅潇拿了海马，告别老魏夫妇，就往山下走。
未及山腰，但见天色骤变，旋而山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傅潇赶忙掏出背包里的雨衣，给慧榛和自己穿上。二人继续赶路。好不容易走完湿滑的台阶，到得山腰。台阶左边溪水潺潺，在平坦处积聚成一汪池水，顺流而下可一直通到山脚漂流处。走完木制台阶，只剩泥泞的路。
慧榛小心翼翼，却还是在小溪末端跌了一跤，手中海马摔落，掉入池水。慌忙伸出手去够海马。好不容易抓到海马，却一不小心整个人跌入池水。
池水本不深，但慧榛根本站不稳，傅潇听到声响，回过头只见慧榛已经结结实实喝了一大口水。
傅潇只觉心头一紧，连忙丢下背包，下水去拉慧榛。好不容易把慧榛拉上来，两人都已湿透，雨水泥水顺着衣服滴滴答答。
傅潇想拿起旁边的背包，掏出干净毛巾给慧榛，却发现右臂被慧榛牢牢抓住。回头看慧榛，只见她面色苍白，不住发抖，抓住傅潇胳膊的手越握越紧，整个人紧张的像张满的弓，仿佛一碰就断。
“慧榛，慧榛，你怎么了？”傅潇有些慌张，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慧榛。
慧榛仿佛听不到，没有回应。
“慧榛你怎么了？”傅潇急切地拍拍慧榛的肩膀。
“啊～”这时慧榛才仿佛回过神来，一把搂住傅潇的胳膊哭出声来。整个人紧紧的依靠着傅潇，像个小猫一样，不住的啜泣和颤抖。
傅潇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任雨水淅淅沥沥，滴在脸上肩上，良久，等到慧榛不那么颤抖。才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慧榛，你是刚才溺水害怕了吧，不怕，现在没事了。”
慧榛回过神来，松开傅潇的手臂，深深呼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们赶快下去吧。”
“你刚落水，怎么好继续赶路？这样的天气，到了山脚也开不了车。还是去旁边的民宿收拾妥当再说吧。”傅潇说道。
慧榛想了想，点了点头。
傅潇拿起背包，还有海马，搀着慧榛就到了旁边的民宿。
“麻烦给我们开两个房间，还有，现在有热水吗，浴室里有干净的浴巾吗，这位女士需要洗个热水澡。”
“有的有的，跟我来。”办好入住手续，服务员就把两人带到里面相邻的两个房间。
“慧榛，你快去洗个热水澡，还有，这有一件t恤，我的，干净的，你当睡衣穿着。”说着，傅潇放下背包，掏出里面一个袋子里装着的衣服。
“好的。”慧榛接过衣服，整个人苍白无力，只觉脚下虚浮。
过了一会，傅潇冲好澡，把湿衣服洗好晾晒起来，去敲慧榛的门。
“慧榛，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拿些感冒药给你。”无人应答，又敲了敲门，房内一点动静也没，傅潇不觉心中忐忑不安，加重力度，“慧榛，慧榛，你怎么样？”
“嘎吱”一声，门开了，原来门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
屋内漆黑一片，傅潇按下墙上开关。只见慧榛坐在床头，那件大大的t恤包裹着。她双手环抱膝盖，缩成一团，像是因找不到家而害怕的孩子，不住的颤抖。头发湿答答的垂在额前，看不真切表情。
“慧榛，你怎么了？”傅潇轻声问道，慢慢走向床边。
“没，没怎么。”慧榛回过神来，抬起头，虚弱的笑，“我没事，别担心，你去休息吧。”手臂仍然死死的搂住双腿。
“需要我在这里吗？是不是刚才落水，被吓着了。”傅潇问道
“我没事，坐一会就好。”慧榛声音飘飘的，像从虚空中来。
傅潇往前一步。
“别，傅潇，你把灯关上，有点，有点刺眼。”慧榛又低下头去。
傅潇退后，关灯，正准备关门出去，听到后面的声音。
“傅潇！”慧榛说道。
“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在这坐一下。我有点害怕。可不可以不要开灯，我不想太狼狈。”慧榛声音里还是有一丝颤抖。
傅潇轻声道“好的。”然后借着窗外透过的灯光，走在慧榛身旁坐下。
在那光影里，慧榛还是小小的，瑟缩成一团，她的手死命抱着膝盖，止不住发抖。
“慧榛，你放下，不要害怕，我在这，不走。”傅潇轻轻去拉慧榛的手臂，把两只手放下。“我们得吹一下头发，不然会头痛。等我。”
傅潇拿来吹风机，插在床头，轻轻吹着慧榛的头发。傅潇看着慧榛的脑袋，乖乖的像个小孩。头发湿湿的，凉凉的，高高扬起又落下，发梢掠过傅潇的手腕，痒痒的。
温暖的风吹着，傅潇的手拨弄着，几捋发丝在耳边来回厮磨。慧榛觉得耳边痒痒的暖暖的，自己的心也像被扬起吹干的头发，一点点驱散湿气，一点点安心落下，在即将落下时又被一双手撩拨。
“好了，现在躺下吧，盖着被子安心的睡，我不走，不管你害怕什么，我在。”傅潇温柔的声音再次想起。
像小猫一样，慧榛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侧身躺下，整个人还是蜷缩着，闭上眼睛，两只手抓住傅潇的一只手臂。“就一会，我过一会就好。”
傅潇坐在床边。任自己手臂被慧榛紧紧抓住，院子里的灯光透过窗子，落在慧榛的脸上，在水银似的柔光里，那是一副宁和温柔的面容。只在眉头轻轻蹙着，透出克制的恐惧。
傅潇看着慧榛微微发红的鼻尖，湿润的睫毛，猜想她是因为什么哭泣，又是因为什么惧怕。
他知道她是自我放逐来到兰川的，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个桃花源休养生息，谁又不是为了躲避些什么呢。可是她的故事是什么？
慧榛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晨光熹微，她看到被抓红的手臂慌忙松开，傅潇还是坐在床边，头摇摇晃晃，一直在打瞌睡。
“你醒了，”许是松开的手臂让傅潇察觉。傅潇旋即清醒。
“嗯，让你在这坐了一夜，实在不好意思。你快回去休息一会，我们等你睡醒再出发。”
“嗯，那我回去睡会。”傅潇起身。
“傅潇…”
“嗯，怎么了？”
“谢谢你。”
“没事，你没事就好。”
傅潇回到房内，才发现手机上密密麻麻十几条来电，这才想起昨日事发突然，也没有给赵姐他们打个电话。
“喂，林哥。”
“傅潇啊，你们怎么还没回来，昨天悠然哄安安睡觉，他一直要爸爸，要默默，哄了好久才入睡。你们找到海马了吗？”
“拿到了，我们没事。下山时雨势变大，害怕不安全就决定在山腰这住一晚，太晚就忘了给你们说一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安安在我这你放心，回来开车慢点啊。安安，安安，过来你爸打电话了。”
“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慧榛阿姨呢，默默呢。”
“默默找到了，慧榛阿姨应该还没起床，等她起床了我们就回去，你在家里乖乖的。今天给你放假，回去后不用上课了。”
“好的，谢谢爸爸，爱你爸爸。”
挂断电话，傅潇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家伙的海马，慧榛也不会跌入水中，我们两个大人也不会那么狼狈，真是小冤家。
傅潇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收拾好出去大厅发现慧榛已经收拾妥当，神色如常，全然没有昨夜的脆弱和慌乱，只是面色还是苍白。
二人对视，旋即躲开目光。
“傅潇，这是店里的早点，那里还有，你看看还要不要拿点什么。”
“不用了，我吃点粥就好。”
二人坐下吃饭，一时无话。
吃罢早饭，二人出了民宿，继续下山。二人一前一后，不似昨日那般随意。
慧榛神色羞赧，兀自走在前面。山雨过后，山路泥泞，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傅潇大步向前，拉住慧榛的胳膊，“昨天你借我的胳膊半天，今天我也借你的胳膊用下，山路湿滑，我得拉住你才不会跌倒。”慧榛笑笑，没有拒绝。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坐上傅潇的车子，慧榛深呼一口气，靠在椅背，头无力的耷拉着，“傅潇，我要睡一会儿。你慢慢开车，我就不陪你聊天了。”
“嗯，你睡吧。”傅潇伸手去够后座的毯子，拿过盖在慧榛身上。碰到慧榛手臂，只觉手臂微微发烫，再一看，慧榛额上腻湿，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伸手一量，果不其然，已然起烧。
车里没药，山脚也没有人家，傅潇只能一脚油门，快速向兰川开去。
平时一个小时的路程，不过四十分钟就到了。
到得南湖，傅潇停下车就给赵姐打电话，叮嘱她送壶热水去狐狸的咖啡。
傅潇下车，去开慧榛的车门，只见她此时已满头冷汗，嘴唇煞白。
“慧榛，醒醒，我们到家了。”傅潇作势要抱她出来，被慧榛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下车子，却只觉脚下虚浮。
“慧榛怎么了？”二人循声望去，是林彻大步飞奔而来，他在麦子酒吧听到赵姐接电话，就出来迎他们。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慧榛难受的蹙了蹙眉。
林彻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把慧榛扛在肩上背了起来。“不要逞强，有什么回去再说。”
“去狐狸的咖啡，那里有齐全的药。”傅潇说道。
林彻瞥了一眼傅潇，没有吭声径直向咖啡店走去，他知道现下只能听傅潇的，毕竟他在做咖啡店主之前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