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人祸
“南城狗滚出去！”
“南城狗滚出去！”
“海狮城属于全体海狮城市民！”
“海狮城属于全体海狮城市民！”
“58号楼的姑娘只属于58号楼！”
“58号楼的姑娘不给南城狗当炮架！”
“俺红！饿爱你！”下午四点多，北城58号楼的一号公共区大广场前，数千名大楼居民在几十个保安的带领下，高喊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口号。
大概三五十个小姑娘，被这些人团团包围住。
被包围的姑娘们，全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衣服不但面料高级，防寒抗火，而且还剪裁得十分得当，把她们年轻的曲线勾勒得十分有料——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衣服的左胸口处，绣着大大的草药堂三个字，肩膀上还佩戴着衔章，衔章上的团是一株人参，有的人参上带一片叶子，少数还有两片、三片叶子，显然是跟军衔章差不多的玩意儿。
只是姑娘们并不全都集中在一块儿，少数女孩子正被她们的爸妈紧紧抱在怀里，站在保安的阵营当中，熊猫和刘嘉被迫挤在姑娘和保安们之间，刘嘉左拥右抱，一边搂住一个，很正气凛然地扯虎皮拉大旗道：“你们不要怕，我师父是个傻逼……啊不！是个好人！他马上就会过来救我们的！小静姐姐，你要是担心晚上回家会被妈妈打，可以先住到我那边去。我的床又大又舒服，三个人睡、五个人睡都不会挤，我师父的领域里还有个露天温泉……”
正说话间，忽然一个身影，冷不丁出现在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
刘嘉抬头一看，差点心虚地要跪下求饶。
耿江岳却没下一步动作，只是拍了下熊猫的肩膀，问道：“队长，什么情况？”
熊猫转过头来，看到耿江岳，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喜出望外，连忙道：“东华国的卫星信号自动接进来了，有人看到外面的新闻，莫名其妙就闹起来了！”
“东华国的卫星？”耿江岳微微一愣。
刚要接着问，包围姑娘们的那群人里，突然有个保安大喊起来：“南城的人来了！”
“南城的人”，自然指的就是这些天一直忙前忙后，跟每幢大楼里的保安都混了个脸熟的耿江岳。话说耿江岳现在，在每一幢大楼里的地位都有不同。尊重他的就往死里尊重，恨不能见面就跪下给磕个头的那种，但更多的，还是自动把耿江岳当作了南城市政厅派来维持秩序的“普通工作人员”。毕竟在北城的人看来，如果不是有人管着，怎么可能有人那么卖力地干活，像耿江岳这种能随叫随到的，绝逼是南城那边的基层小领导。
由此不少大楼的人也顺势就推理出来，南城那边的主要市政机构，肯定还固若金汤。至于那些难民所说的，海狮城已经沦陷的事情，绝对是鬼话。
要是海狮城已经沦陷，北城这边还能这么舒坦？甚至还有人非常缜密地得出结论，海狮城怕是已经被中南次大陆联盟吞并，毕竟一个多月前的炮火声，是无法作假的。
而经常出来刷脸的耿江岳，应该就是给中南次大陆联盟当了狗。
还拿什么【草药堂】来糊弄他们，简直就是……啊呸！
卖国贼！垃圾！畜生！
耿江岳从一群姑娘们身边挤出来，走到人群的最外头。
包围着熊猫他们的那些个保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管是出于对耿江岳来去无踪的个人实力，还是耿江岳身后的势力，他们闹归闹，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怕的。
只有58号楼的保安队长王军，也就是多次煽动58号楼闹事，甚至带头和难民们打群架，逼得有强迫症的耿江岳甚至在转移难民的时候只能从58号楼开始的那个油腻中年男子，此时还硬着头皮，一脸代表民意的样子，跟耿江岳昂首对视。为了壮胆，他还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耿江岳见到，不由惯性使然地随口问道：“烟还够吗？我在西区一个仓库里看到还有挺多，要不要改天再给你们搬点过来？”
王军闻言一愣，身后一群人立马大喊起来。
“好呀好呀！”
“能不能今天就拿点过来！”
“那个羊驼牌的还有没有？”
王军傻逼了几秒，忽然回过神来，朝身后怒吼道：“闭嘴！现在是说香烟的时候吗？我们都快被这小子卖了！一包烟就把你们打发了？！你们的老婆女儿都不要了！？”
这么一喊，那些要香烟的家伙们纷纷安静下来。
耿江岳还是很茫然，问道：“现在能看到外面的新闻了？”
“呵！”王军冷冷一笑，“知道瞒不住了？我跟你说，你们这些南城的走狗，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干了什么，早晚都会有人给你揭出来！就算没有东华国的卫星，也会有希伯联合国的！就算没有希伯联合国的，也会有中南次大陆联盟的！”
“不可能。”耿江岳打断道，“海狮城的卫星就是被中南军协轰下来的。”
王军又一愣，立马道：“那又怎么样？妨碍你给人家当狗了吗？”
“我草。”耿江岳越发茫然道，“你特么怎么脑补出来的？你特么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的就是你们的阴谋！”王军突然激愤起来，高声道，“你们南城的人卖了国，还能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还要把我们北城的姑娘全都送到南城去，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剩下的这些人，你们是想放弃了对不对？我告诉你！就算我们全都死绝了，58号楼里的这些女孩子，你们也休想带走一个！”
保安的阵营中，不少家长紧紧把穿着【草药堂】制服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人群中，甚至有老娘们儿发出了女儿已经被人糟蹋似的抽泣声。
耿江岳都懵逼了，忍不住大声道：“我草！有没有文化水平稍微高一点的，出来把事情给我捋一捋啊！我特么怎么就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还装你妈！”另一个名叫王磊的保安站出来，怒指耿江岳的鼻子吼道，“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在拿我们楼里的人做活人试验？”
耿江岳懵逼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王磊学他哥冷笑道：“呵！那么多超灵体，那么多人感染，我们大楼明明都是密封的，要不是你们暗中做手脚，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耿江岳反问道：“那我为什么又要救你们？”
王磊道：“因为需要对照组，看实验结果，老子是读过中专的，没想到吧？”
“嗯，厉害。”耿江岳敷衍了一句，逐渐开始冷静了，又追问，“那我的目的呢？”
“目的很简单。”王磊道，“你就是想筛选出合适的女孩子，送到南城去给那些有钱人玩，你每天在我们楼里进进出出，其实就是南城派来拉皮条的！我有没有说错！”
耿江岳这些年，一直都没闹明白拉皮条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出于虚荣，呵呵一笑，并不接茬，却无损他从其他角度切入，继续反问，“所以我这边选出来的100个【草药堂】管理员，就是我选出来的人？”
王磊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我说了个瘠薄！”耿江岳忽然嗓门一抬，“老子辛辛苦苦、忙里忙外、觉都不睡地帮你们，就想让你们这群逼多活几天，你们背地里就是这么编排我的？！”
王磊和王军，还有在场所有人，全都被耿江岳吼得一惊。毕竟是干死过几百万只怪物的男人，气势上，已经自带了喵哥的【神威】光环。
耿江岳走进人群中，破口大骂：“老子明白告诉你们！海狮城就是完蛋了！不信的话等过几天开春了，风小了，你们自己出门去看看！别草泥马的闲着蛋疼在这里脑补老子要害死你们！要不是因为老子，也就是你们的亲爸爸守在这里，你们特么一个个的，现在早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你们这群逼要是稍微有点脑子，就仔细想一想，最近这段时间，你们狗肚子都吃进去了多少东西！提灵丹！外头市场价五万联盟币一颗！一转到三转，七颗药三十五万！你们特么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钱！你们一幢楼里六万来人，老子一个都没落下过吧？！那是多少钱？那是将近两百个亿联盟币！觉得老子要害你们的，现在要不把钱吐出来啊！”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
舆论的风向正要逆转，王军突然大喊道：“别信他的！他说的那个是市场价！成本根本没这么贵！海狮城已经被他们卖了！他们给我们药，就是为了测试实验结果！孩子们！不要信他的话！我们哪里有吃七颗药了，明明就只吃了三颗！说不定这个药本身就有问题呢！打倒卖国【草药堂】！保卫五十八号楼！”
身后一群正嘀咕的人听到，立马跟着呼喊：“打倒卖国草药堂！保卫五十八号楼！”
“五十八号楼的姑娘哪儿都不去！南城狗滚出五十八号楼！”
“五十八号楼的姑娘哪儿都不去！南城狗滚出五十八号楼！”
站在人群中的熊猫，不由听得直摇头，叹道：“我草……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这逼够不要脸的啊……”
耿江岳站在王磊和王军跟前，看着这兄弟俩和他们身后上千人激昂的样子，忽然间，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傻逼。他转过头来，望着站在熊猫身后的女孩子们，看着她们犹豫的神情，沉默片刻，突然拿出一个话筒，朗声道：“各位，草药堂进出自由，如果不信任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但是今后再想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留下来的，我对你们的生命安全负责到底，不相信我的，大家以后各安天命。对你们所有人，能做的，我全都做了。”
喊口号的人，声音逐渐减弱下来。
耿江岳很平静地继续道：“海狮城现在的情况并不好，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头不说，是怕会引起骚乱。因为说真的，我对你们个别人的素质，真的是一点都不相信。只要有一两个傻逼带头闹事，事情就会朝着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的方向发展，但是我能怎么办？
很抱歉，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变好。你们很幸运，绝大多数人在这场灾难中活了下来，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海狮城的所有机关部门，现在全都已经瘫痪，就是想拿个结婚证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已经办不了。海狮城的社会秩序，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昨天一个人，在西区打扫卫生，把那些没人收拾的尸体清理了一下，清理出来的尸体，至少有百来万，有些事来海狮城度假的游客，有些是住在西区的有钱人。所以你们应该感到幸运，好歹你们现在还活着，还有饭吃，还有足够的暖气供应，也暂时不用怕被感染。但是你们知不知道，中南次大陆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
“呵！”耿江岳面前，忽然又蹦出来一个特别特立独行的声音，王磊歪着嘴冷笑，“我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边能看到新闻？我刚刚就看新闻里说，全球各地的感染都已经控制住，中南联盟那边都已经说了，灵力值60点以上的人，根本就不会被感染。你这么忙前忙后的，还说不是想拿我们做活体实验？”
60点？群体免疫的灵力值分界限不是240点吗？
中南次大陆联盟，有够无耻的啊……
耿江岳脑海中这个念头闪过，立马就跟着冷笑回去：“行吧，你爱信中南次大陆联盟的新闻就信你的去，你不相信我，我也没义务跟你解释这么多。我特么今天就不该过来的……”
说着话，转头就吩咐熊猫道：“队长，登记一下，不想留在【草药堂】的，把东西全都退回来，我还能省点资源。愿意留下的，做好自己的事情，这里要是出什么情况，再来通知我。妈的，真是莫名其妙，连基本诉求都没有，就会瞎闹，老子都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在闹什么……”吐完槽，直接就消失在了熊猫面前。
熊猫和刘嘉面面相觑。
熊猫犹豫了一下，刚要喊人重新登记，王军忽然大喊：“我们赢了！南城狗逃了！”
话音落下，全场立马山呼海啸地沸腾起来。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南城狗逃了！”
欢腾的呼喊声中，几个女孩子犹豫着摘下身上的通讯器，走到熊猫跟前，把通讯器交到了熊猫和刘嘉手里，然后匆匆转头离去。
王军和王磊见状，冷笑着打开市民卡，直接删掉了耿江岳的号码。
没一会儿，熊猫和刘嘉就收到七八十个通讯器，就连刘嘉身旁的两个小姐姐，也在这种气氛中，被裹挟着放弃了【草药堂】成员的身份。
熊猫把通讯器装进空间袋里，转头再朝另外保安阵营那边看去，只见那些被各自爸妈抱着的姑娘，根本连走都走不出来，但显然，也不可能继续留下了。
草药堂58号楼分舵，被突如其来的东华国卫星信号团灭。
熊猫和刘嘉对视一眼，很无奈道：“走吧。”
刘嘉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跟小姐姐挥了挥手，让小姐姐保重，随即就【飞雷神】一开，拉起熊猫，瞬间飞出了大楼。在漫天风雪中，又快速飞进了隔壁的57楼。
58号楼内，人群中一个被亲妈死死抱在怀里的姑娘，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发出滴滴的响声，红色的信号灯不住地闪动着。
大楼第11层，一个青年人凄厉地哭喊着，被变异者牢牢摁住。
但惨叫声，却被淹没在了楼下震耳欲聋的欢呼之中。
楼内不知何时，到处都已经遍布变异者。
欢呼者的队伍中，俨然已经是一楼之主的王军身后，忽然有个人，紧紧抱住了他。
“别闹。”王军很有威严地说了句。
那个眼珠子棕黄浑浊的人，却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十几分钟后，底下一楼的主控室里，一名保安瞪大眼睛，神情惊恐地倒在操作台上，胖胖的脸，压到了大楼的总开关。
58号楼全楼，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绝望的尖叫声中，【大光明术】的亮光零星亮起。
但没一会儿，便只剩下永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