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们本质上是同类人
零诸星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溜出自己嘴巴的。
总之他现在很后悔。
林九灵和林思妍面色各异地看向他，前者眉眼轻扬，显然有点惊讶，后者神色宛若平常，面无表情。
“这不会麻烦你吗？”林九灵问道。
零诸星闻言抬起了头，对着两女摇了摇头：“不会。”
就待一晚上能麻烦个什么事。
“那就谢谢你了。”林九灵微微鞠了下身子，嫣然一笑。
“小事。”零诸星摆了摆手，站起身来。
他准备去收拾客房，铺个床单被子啥的。
然后他打算自己去客房睡，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林九灵和林思妍。
因为客房没有空调。
虽然高罗村临靠大海，夜晚也非常凉快，但零诸星还是担忧两位女生会感觉到热。
眼见零诸星上楼，林思妍突然掐了一把还在呆呆凝望楼梯口的林九灵的小腰。
“别看了，走不掉的。”林思妍清清冷冷的声音，这会儿倒是有些调侃的韵味。
林九灵娇娇地瞪了她一眼，但也确实不好意思看了，顺手拿起一颗橘子剥着吃。
边吃，还边羞羞地抿着嘴偷笑，肉嘟嘟的小脸染上了红晕，看上去润润的。
看着林九灵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林思妍一点也看不下去，她拍了一把林九灵的大腿，朝楼上颔了颔首。
“去帮忙铺床。”
“哦哦。”
林九灵顿时清醒了，赶紧想跑上楼，可刚迈开腿，就想起零诸星的父亲还在楼上休息，就收敛了她的步子，轻手轻脚地走上楼去。
刚好碰上正在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转移到客房的零诸星。
“你上来干嘛？下楼吃点水果去。”零诸星把被子扔上空荡荡的床，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上来帮你铺床。”林九灵站在一旁，想跟着进去。
“不用，我一个人忙的过来。”零诸星抬头回看，见林九灵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站那干嘛？”零诸星问。
“那我坐着。”
说罢，眼前的少女竟然就这么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身上白净如雪的裙子是否会沾上地板上的灰尘。
那双如桃花般娇艳粉嫩的眼睛眨巴着，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零诸星为铺床而忙碌的身姿。
她稍稍低下脑袋，让右手可以托住她的下颔，一秒两秒，她露出了一抹恬淡的微笑。
好像这样也不错。
“那边有凳子。”零诸星指了指书桌旁的塑料凳子，让林九灵坐到那里去。
他也没有让林九灵帮他做什么，而是很专注地铺床。
就这样，林九灵到头来也没有帮上一点忙，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完了全程。
楼下的林思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楼的阳台，她手握着青蓝色的刀鞘，仰首眺望着高挂于夜幕之中的弯月。
远离了城市的霓虹光彩，农村的夜空依旧能看见星罗密布的星星，它们簇拥着月亮，因其光芒而显得黯淡，却仍然耀眼。
林思妍右手紧紧握住青蓝色的刀柄，唐刀出鞘，直指夜空。
随后，她挥舞起手中的唐刀，在圣洁的月光之下，挥动出一道道弧线，她的动作就宛似她那人一般寒冷，却又附着唐刀的张狂。
身姿于星空之下摇曳，时而突进时而闪躲，琢磨不清。
只可见得清冷刀光，听得凌厉刀声。
她微微合上了眼，细长睫毛轻颤，只留时间从刀柄流淌向刀尖。
“你们晚上记得锁门。”零诸星站在客房门口，对准备进房间睡觉的两女说。
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女孩子多少还是要防范一点的。
“唔。”林九灵看了看零诸星无悲无喜的表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晚安。”她挥了挥手，眸中似乎闪烁着微光似在等待着好的回应。
“嗯。”
零诸星也学着摆了摆手，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呆，嘴角轻轻地弯了弯。
“晚安。”
他转身走进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林九灵站在那里，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零诸星的房门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呼之欲出，却在舌尖被她打碎吞下，化作泡影。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房门。
光也跟着被逐渐折叠，直到成为小小的一条，最后却也消失不见。
零诸星躺在平常根本没躺过的老式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沉静。
热倒还好，他把餐厅的小风扇搬来了，现在主要是海里的那只怪兽，虽然他心里清楚有特怪队坐镇是闹不起太大风浪的，但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推着他朝海边去。
脑内的胡思乱想在他摸到口袋里的赛罗眼镜时完全卷成了麻花，他腾地踢开被子，换了身衣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间。
但他没有先去沙滩，而是选择上楼去阳台。
他可不想傻愣愣地走到沙滩边上然后灰溜溜地被tpe的人一脚蹬回来。
零诸星打算先在阳台这里看看情况，然后再偷偷前往。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事情就偏偏发生了。
他推开阳台门的那一刻，一抹洁雅白裙蓦然闯进了他的眸间，少女就静静的站在那，望向夜幕之中璀璨玉洁的弯月，海风轻轻地飘过，带起她裙摆的轻舞。
月光似也在回应她的遥望，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是那样的清辉，令零诸星也不禁愣神了片刻。
林九灵似乎是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吓，转头与零诸星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眼底还散落着点点碎光。
“你怎么没睡呀？”那一刻，林九灵宣告自己败下阵来，她立马低下了头，问话的声音都险些失了分寸。
“昂。”零诸星挠了挠脑袋，旋即露出一个掩饰尴尬的笑容：“睡不着，出来看看风景。”
他哪是为了看风景啊，他现在巴不得林九灵赶紧回房间睡觉。
“那你呢？”所以他就问了：“怎么还不睡？”
“睡了，但”林九灵的眸逐渐暗沉，她瞄了一眼零诸星又看向地板，可最终她的目光依旧落在了零诸星的脸上，四目对视。
“我做噩梦了。”她酝酿了许久，本想说的坦荡些，平淡些，可在对上零诸星那光芒一般发亮的眼睑时，那些七七八八的建设在顷刻间崩塌，留给她的，仅剩自己的懦弱。
她本以为这位占满了她的眼的少年会像青春校园小说的男主一样，很欠揍地给她来上一句：“什么噩梦能把你吓着”之类的时候，可他却只是神色正常地朝她走来，蹲在了她的身前，仰首看她。
“没事吧？”零诸星的语气很温柔，他知道做噩梦要自己消化是什么感觉，也知道从噩梦中惊醒，需要有人来陪伴安慰他的那种感觉。
林九灵愣愣地盯着零诸星那温柔的像水般的眼眸，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但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零诸星被她的迷惑行为搞笑了：“到底有没有事？”
可林九灵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转了个身，靠在了阳台杆子上，望向夜幕中的弯月，只觉得它是不是被薄云遮挡住了光芒，此刻竟有些黯淡。
“零诸星，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不好？”她的声音很柔，但又有点自言自语的感觉。
零诸星轻挑眉毛，也跟着靠在了阳台杆子上。
林九灵低垂着眉眼，自顾自说着：“6岁那年，我和姐姐，还有我们父母去江西游玩，那天我们在一个景区玩的很投入，等到下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天已经黑了。”
她缓了口气，又说道：“爸爸妈妈觉得景区的消费太高，想要回城区的酒店过夜，我们觉得没什么，都同意了，但是”
她的身子明显地颤了，她的抽泣声越来越重，她越来越想就这样靠到身旁男孩的怀里，就这样睡去，沉沦在一个甜美的梦里。
但她不能，起码现在不能，她只能靠在这里，向他诉说。
“从景区出来有一段山路，一路上都是黑漆漆的，连灯都没有，我爸爸开着车灯，开的很慢，可是就在一处拐口一辆没有开灯的车就这样冲了出来，就这样撞上了我们的车”林九灵的眼泪倏地止不住地流下，零诸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我和姐姐当时都昏迷了，醒来就已经在医院了，我俩活着，可是可是爸爸妈妈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林九灵哽咽着说道。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零诸星，后者眼底的温柔自刚刚就从未消失，就这样在原地陪她。
“想哭就哭吧。”零诸星突然开口，他缓缓俯下身子，将肩膀递到林九灵面前。
林九灵愣愣地盯着零诸星的肩膀，片刻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在零诸星的肩膀上小声哭了起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注视着林九灵，说的很慢：“我从小就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是老林把我捡回来让我平安长大，我也想诉苦，但我很幸运，我有老林，我有街坊邻居，我有那些朋友。”
他拂了拂林九灵颤抖的背，轻声说道：“你现在也会很幸运，因为你遇见了我。”
遇见了我，因为我们两个的经历相同，我懂你的痛苦。
你很幸运，因为我们本质上是同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