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痴傻
入夜,白翰溪和上官燕轻车熟路来到皇宫,白翰溪眉心红了一块,板着脸道:“私闯皇宫乃是死罪,就算想看那个假的欧阳盈盈,也不至于搞得像来刺杀……”
上官燕打断他,回道:“我只是奇怪,从哪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假扮盈盈,为了什么?”
“你想想,她只能做别人的替身达到目的,就是因为她实力不足。”
“你再绕弯跟我说话?”
白翰溪赌气道:“我的意思是,她只能用这个方式,图谋的便是皇甫仁和本人!”
上官燕站在房顶的屋瓦上,讶道:“她喜欢……”不对,什么喜欢,她被白翰溪带歪了。
眼看着又要挨揍,白翰溪连忙拉着上官燕的手求饶,并且示意她往寝殿的方向看。
两个人影从殿内走出来,依偎在园中。
像是做贼的二人悄无声息凑近,借着阴影处半蹲下来,这么一看,假的欧阳盈盈无论样貌和气质都和真的极为相似。
只听布衣变华服的臭豆腐宽声安慰道:“盈盈,你别怕,那些都做不得数。”
“我回到你身边的每一夜都被噩梦惊醒,我梦到女神龙的剑,滴着血……”
“不会的,上官燕与你无冤无仇,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听到他们谈话的白翰溪惊讶道:“和你有关?赝品的恐惧不像是装的。”
上官燕也在沉思,是她漏掉了哪个仇人,还是以前杀过的人,有亲属为其报仇来了?
是欧阳飞鹰的哪个属下?这么了解四方城这些事,也可能是当日婚礼宾客的一员,知道她亲手杀了欧阳飞鹰,故意来挑拨。
白翰溪见上官燕苦苦思索的模样,幸灾乐祸说道:“我怎么说来着,江湖仇杀,最忌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就是这样的下场,永无宁日。”
上官燕没理他。
白翰溪接着作死说风凉话:“远的不说,师姐你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还有什么赵氏孤儿啦……”
“又胡说八道什么?”
“左传里记载……”白翰溪捡重要的跟上官燕说了一遍赵氏孤儿的故事。
上官燕听完,道:“我现在信了,你可以考科举。”
“哼哼,我何时说过大话!”
“赵氏孤儿,和他好像。”上官燕望着皇甫仁和,情绪低落。
白翰溪认同,确实像。
那些人为了少主,死而无怨!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妻儿。
但话说回来,这个少主配得上这样的牺牲吗?
“师姐,你仍然心有不甘?”
“没有。”上官燕不愿再为往事劳心。
白翰溪难得为皇甫仁和说句公道话:“你换个角度想,他也很无辜啊。没心没肺活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人告诉他,要背负那么沉重的责任,他也很慌张的好吧。”
“低声些。”
“不要转移话题,咱们俩的内功,逼音成线算什么,他们听不到。”
上官燕道:“安静听他们说。”
做了十来天的城主,皇甫仁和从表面上很难看出臭豆腐的影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再加上欧阳明日指点的上位者的气势,皇甫仁和今非昔比。
假盈盈回来的时候,他没问她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她也没提,二人不约而同避开了这个话题。
皇甫仁和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拜访上官燕,把话说开,看你这么憔悴,我很心疼。”
“我……”假扮欧阳盈盈的金花娘子心里一阵慌乱,去见上官燕,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思来想去,她决定开始挑拨,一次不成没关系,次数多了,就不信他还能稳得住。
权势带来的,可不仅是财富。
半天月刚开始,也只是个差点被打死的蝼蚁。
“你是城主,整个四方城匍匐在你脚下,女神龙是你的下属,理应她来见你,岂有你去拜访她的道理?”
皇甫仁和笑道:“我和女神龙是好朋友,不在意这些。”
“以前不在意,如今呢?她本身就是个桀骜不驯之人,你都跪下求她了,她还是不肯放我爹爹!”
“这……”皇甫仁和想了想,道:“盈盈,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样迷人的真挚与深情,让金花娘子心生嫉妒,她调整好心态,靠进皇甫仁和怀里,撒娇道:“我只怕女神龙不会放过我。”
皇甫仁和的眼里一片悲哀。
金花娘子看不到,可是藏着的白翰溪二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上官燕长出一口气,道:“他分得清,正如赛华佗所说,他只是想留个念想。”
白翰溪有不同意见,他道:“短时间没问题,时间一久,他即便知道那不是欧阳盈盈,却也忍不下心处置了。”
“那你想怎么办?”
“要先知道他们到哪一步。”
上官燕听懂了,问道:“重要吗?”
白翰溪对她摇了摇手指,回道:“要分人,对痴情的人来说,太重要了。”
“他那么爱盈盈,应该不会。”
“说不准,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白翰溪随口道,说完才发现上官燕奇怪的目光。
“我不是说你啊!我说那个赝品,她最后可能会用别的手段,诱惑啊,下药之类的!”
“哼,灌醉了趁人之危也可能对吧?”上官燕意有所指。
见此,白翰溪不得不说实话了。
“师姐,你知道我酒量多好吗?我能喝醉,却不会醉死。”
“什么意思?”
白翰溪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的警惕,在你拽我衣领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啊不,是半醒。”
“然后?”
在上官燕慑人的目光下,白翰溪磕磕巴巴道:“我我我……”
不省人事,然后酒后乱性,那只是异想天开。真正的情况其实是白翰溪借着酒劲半推半就,然后又不敢去问上官燕。
他还好意思冠冕堂皇对师父说什么自己心中无情爱,追求武道的巅峰,白翰溪忍不住在心里嫌弃自己一秒。
就在这时,皇甫仁和与怀里的假盈盈对视,诚恳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
金花娘子心中慌乱,道:“我相信你。很晚了,我们安歇吧。”说罢,她不等皇甫仁和再说什么,径自离去。
上官燕暂时放过白翰溪,说道:“看她的样子,像是动心了。”
“我们猜来猜去太麻烦了,跟上去看看。”
白翰溪的提议正中上官燕下怀,二人在房顶上不紧不慢跟着假盈盈,一路来到她的住处。
金花娘子关好房门,转身的时候忽然发现烛火的光亮,随后就看到了饶有兴趣盯着她的一男一女。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跑,但是脚下却如生了根,动弹不得。
片刻后,金花娘子在脸上一抹,露出真容,媚笑道:“贵客突至,恕我招待不周。”
上官燕已经盯上她了,跑是没用的,金花娘子心里有这个觉悟。
白翰溪道:“也是个聪明的人,那就说说吧,你是欧阳飞鹰的人呢,还是神月教的漏网之鱼?”
“小女子名唤金花,曾是神月教主半天月的心腹。”金花娘子痛快说出自己的身份。
这让白翰溪好奇道:“你就这么说了,不来一个威武不能屈?”
金花娘子有自己的考量,她听说过一件事,教中杀手刘凤奉半天月的命令假扮成女神龙的母亲去骗玉玺,不知为何突然反叛,惹得半天月勃然大怒。
事后刘凤虽死,但女神龙却独闯摘星弄月居去救刘凤的儿子苏雄。
她被星儿撺掇骗皇甫仁和,却也设想过一旦被抓住该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命。
“在女神龙面前,何人称得上威武?”金花娘子叹了口气,道:“于我而言遥不可及的半天月和欧阳飞鹰都死在她手上。”
亲眼看到半天月怎样的死法,又易容参加过皇甫仁和的婚礼,金花娘子不觉得自己比他们更厉害。
那就更奇怪了,明知道骗不过,金花娘子为何要来送死。
上官燕道:“你扮成盈盈意欲何为?”
“我是被逼的!”金花娘子神色一震,脱口而出。
白翰溪奇道:“啥意思?谁能逼你,半天月死而复生?”
金花娘子将那日密室的事情说了,后怕道:“我的武功,捏死星儿易如反掌!可是她怎么杀的那个人,我完全没看出来!”
“不跟她合作,我怕自己悄无声息死在她手上!”金花娘子注视着上官燕,决然道:“我也怕你!可我知道女神龙不是嗜杀之人!”
“在神月教总坛,你给了他们半个时辰逃命的机会!”
白翰溪记得这件事,他道:“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啊。”
金花娘子破口大骂道:“那是他们蠢!可我不蠢!”
“你如何不蠢?”
“我知道星儿手里藏着一份毒方,那是弄月公子最厉害的无毒之毒。”
无毒之毒并非是单一的毒,它由多种毒不同的配比合成,可能是一段音律加上花香,可能是花香和一幅画,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就是剧毒。
白翰溪终于来了兴趣,他望着金花娘子道:“说出你的条件。”
“我只求活命!”
上官燕道:“若我们今晚没来拆穿你呢?”
金花娘子道:“或早或晚,你都会来。那些小看女神龙的人都被埋进土里了。”
“不见得吧,你刚刚还挑拨皇甫仁和与上官燕的关系呢。”白翰溪点了她一句。
金花娘子脸色惨白,她明显是在两头下注,能让皇甫仁和与女神龙反目固然好,实在不行退一步,只要上官燕不动手,她就不担心小命不保。
白翰溪接着笑道:“不用紧张,要杀你早就杀了。”
金花娘子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目光。
“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不可能瞒一辈子。”
说起此事,金花娘子低声苦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他对我太好了。”
好到她心甘情愿做欧阳盈盈的影子,好到她短短十天就对皇甫仁和情根深种。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白翰溪观察金花娘子的神色,他没看错吧,真被他随口一说蒙对了,这个人喜欢上了皇甫仁和!
上官燕道:“就当我们没来过。”
金花娘子恍神的一瞬间,屋内已空无一人。
房顶上,白翰溪讶道:“就这么走了?”
上官燕道:“一个痴傻的女人。”
“啊?”
“看人不要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上官燕瞥了一眼白翰溪,住口不言。
最毒莫过情深。
知道金花娘子的来历就行了。
白翰溪撇嘴,师姐就是嘴硬心软,说是不管这不管那,还不是担心皇甫仁和被这不知名的女人所伤。
大半夜的拉他夜探皇宫……
不等白翰溪腹诽完,上官燕似乎是猜到他没憋好屁,拎着他后颈就飞了出去。
暗夜无人的街道掠过两人怪异的身影。
另一边,星儿眼神厌恶瞪了一眼打着呼噜的高易山,披着衣物推开房门。
这里是国师府,她想到三日后的婚礼,她心中烦闷欲呕。
为了替公子报仇,她不得已委身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白日在春风得意宫见到女神龙和她的师弟,让她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想必此时金花娘子已经吐露实情了吧,她早知道金花娘子靠不住。
那么为求活命,金花娘子会怎么做呢?
星儿抬头望着夜空,今夜又是个乌云遮月的夜晚。
“公子,求你保佑星儿。”
恍惚中,她回想起公子对她教导:“星儿,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人皆是贪婪的,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打动别人。
那么高易山想要什么呢?赛华佗又想要什么呢?
星儿左手捂上小腹,右手握着一个药瓶,将瓶中的药倒进嘴里。
赛华佗看上官燕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听说他们之间还隔着不小的仇恨。
她不仅要杀女神龙,还要杀赛华佗!
公子全家的仇,赛华佗的父亲也有份,凭什么司马一家全家死绝,而欧阳飞鹰的儿子还活着?
报仇就报个彻底!
一刻钟后,星儿额上见汗,反复了做心理建设,直到药效上来再也拖不下去她才转身回到房间。
不久后,屋内传来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