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改变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雯雯用餐的一举一动。
手不自觉地伸向烟盒，从中抠出一根香烟，熟练地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在昏暗的灯光下，烟雾不断弥漫开来，仿佛给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但又似乎无比清晰，就像一幅被湿气晕染的画卷，令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突然间，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仿佛回到了过去某个时刻，同样也是这样抽着烟，看着另一个女孩用餐。
那时的场景与现在如此相似，只是记忆中的细节已经模糊不清。
些许烟灰轻轻飘落，宛如失去生命的灰烬，无声无息地散落在桌面上，碎成了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碎片。
我再次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道长长的匹练。
那道白烟如同一条白色的绸缎，气势汹汹地撞击在玻璃上，却又在瞬间变得温柔无比，轻轻地将窗户包裹起来。
街边的路灯闪烁不停，明显出现了故障，时明时暗之间，似乎在向我倾诉着什么。
我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不断涌动的烟雾，感受着它们在手间流动的细腻触感。
看着那些从手指两侧徐徐上升的青烟，我的思绪开始飘忽不定，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突然间，雯雯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突兀的铃声，将我的思绪猛地拽了回来。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海中的那些胡思乱想全部甩出去一般，然后伸出手，对着眼前弥漫的烟雾用力一挥，试图将它们驱散开来。
最近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怎么老是动不动就开始发呆了呢？难不成是神经衰弱的毛病又变严重了吗？
雯雯低头瞄了一眼手机屏幕，连犹豫都没有便十分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我见状感到十分诧异，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不接呀？我瞧着来电显示上写的可是你妈妈诶。”
雯雯气鼓鼓地撅起嘴巴，赌气道：“不想接！接了肯定又会挨骂的！”
话音刚落，刚刚被挂断的电话紧接着又响了起来，然而雯雯却依旧视若无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便准备再次按下挂断键。
见此情形，我连忙伸手拦住她劝道：“要不你还是接一下吧，这都这么晚了，估计你家里人也是担心你才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好歹也跟他们说一声报一下平安吧？”
听到我这么说，雯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带着几分不情愿。
她抬起头看向我，在与我对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缓缓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雯雯打开扩音后，手机里便传来了她妈妈焦急万分的声音：“雯雯，你总算是接电话了，真是急死妈妈了。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呀？赶紧回家吃饭吧，时间已经很晚很晚啦。”
面对着妈妈这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话语，雯雯却显得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回应道：“我正和我叔待在一块儿呢，而且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你叔？”
雯雯妈妈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深深的疑惑不解，连忙追问道：“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位叔叔呀？你爸爸都把他所有的朋友都问过一遍了，他们都说没有见过你啊。”
话音刚落，还没等雯雯回答，她又迫不及待地接着说道：“你千万不要随便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到处乱跑啊，现如今这个社会可是相当危险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半夜三更跟着别的男人跑出门去，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听到自己又一次被贴上了“不三不四”这样的标签，我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但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雯雯显然留意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立刻反驳道：“是何叔叔，他才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呢。”
“何叔叔？”
雯雯妈妈喃喃自语道，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沉思。
“就是那天被爸爸打的那位何叔叔。”
听到雯雯的话，她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个何叔叔啊我想起来了。不过，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
雯雯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反驳道：“我在家挨了打，难道还不能出来透透气、散散心吗？”
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显然对于之前挨的那一巴掌心存芥蒂。
雯雯妈妈显得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你爸当时也是被你气昏了头，一时冲动才打了你。事后他也非常内疚，为了找你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呢。”
听到妈妈的话，雯雯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动，似乎有一丝感动，但随即又恢复了不开心的神色，嘟囔着说道：“我只不过是想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想要一点自主选择的权利而已，这难道也有错吗？为什么你们总是不理解我？”
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自从上次雯雯离家出走之后，她的家庭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固执己见、毫不讲理的父母，如今也开始尝试尊重起了雯雯，赋予了她作为子女最基本的地位。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但是学医的就业方向更加稳定啊！医生这个职业多好呀，救死扶伤，受人尊敬。会计不就是个算账的吗？哪能跟医生比呢？肯定没有医生受人尊重、收入稳定啊。”雯雯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
她的语气充满了关切和期待，仿佛希望女儿能够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我和你爸只不过是想让你以后的生活轻松一点，不用像我们一样整天出摊挣那些辛苦钱。我们吃了太多的苦，不想让你再走我们的老路。”雯雯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透露出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将手中的烟头掐灭。
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表达方式有些问题。
有时候善意表达得方式不对，就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向对方。
就在这时，雯雯的父亲开口了：“雯雯？爸爸刚才动手是爸爸的不对，你能原谅爸爸吗？”
雯雯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盯着手机屏幕，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来的话。
她从未想过，一向脾气暴躁的父亲竟然会主动向她认错。
这一刻，她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不禁感到一阵惊愕，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我万万没想到，那个曾经对雯雯动辄施以巴掌伺候的父亲，如今竟会主动向女儿认错。
这种巨大的转变让我无法将眼前这个温和、愧疚的男人与过去那个严厉苛刻的形象联系起来，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被某种神秘力量夺舍了一般。
“爸仔细想过了，你也长大了，已经具备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应该拥有自主决策的权利。”
雯雯的爸爸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你的何叔叔在旁边吧，不知道能否让爸跟他聊几句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请求，似乎希望得到我们的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