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梦幻泡影
“南音湖,扶桑刺客,已尽毙。查。”
“叶染衣,怪疾,疑蛊。查。”
“柳书生,慧海之案元凶。录。”
“祁川,无心教现,疑法王。传。”
“已与爱刃会,待命。”
“绿酎行踪。查。”
长长短短的字条被平铺在桌上,每一张都是娟秀小篆,若是忽略其中那坚冷如冰的语气,倒是赏心悦目。
“唉”
屋中之人托着雪腮,发出第一百零七次叹息。她那圆溜溜的眼珠子左右一看,发现蓝衣青年坐在案前,兀自奋笔疾书,而抱着剑的青年一身雪白,坐在石阶上,兀自出神。
“唉——”她噎了噎,终于,发出第一百零八次叹息。
“别叹气了。”那石阶上坐着的青年终于无奈回头,制止了她这一行径,“我们都急,现在急也没用。好梦雨,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说不定明天姑娘的鸽子就飞来送信了呢?”
——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今天鸽子还是没来。
梦雨撇了撇嘴,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却连与他争辩的心情都消了。
“你看我也没用我又不是鸽子,不能一日千里,更不能飞到姑娘身边替你看看她”灵风无辜摊手,显然这般对话已经在两人之间重复了许多遍。
“你”梦雨伸手指了指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只得化作一声叹息。
“唉”
灵风挠了挠头,冲她咧嘴一笑,暗自向着凌霄的方向努了努嘴。梦雨眨了眨眼,似是在征询。灵风重重点头,梦雨似是受到鼓励,一蹦一跳地晃到那案前的青年面前。
“唔凌霄,写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呀?”梦雨弯着唇,左右打量着对方,“渴不渴?饿不饿?”
“有事便说。”凌霄手中不停,那墨迹顺着草纸纷纷划过,一张张文牒被整理,批阅,最后流向各自要去的情报网络之中。
“那个”梦雨戳着手指,状似无意地问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说要去找小绿儿,找到了么?”
“啪嗒——”一滴浓墨在纸上晕开,险些毁了这辛苦写就的一张文牒。
凌霄不着痕迹地将其撤去,在砚台蘸了蘸毫笔,沉声问道:“你很闲?”
“没有没有没有”梦雨连忙摆手,如今这闲散日子过得舒服,若当真被他安排了什么四处送信的活计,那可要跑断腿。
“那件事我自有安排。”凌霄想了想,转身从案上的字条堆中取出两张,方欲开口,梦雨吓得一跳三尺。
“我不送信,我不送信”
凌霄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屋外的灵风见状,也跟着走了进来。
“要我们做什么?”
凌霄将字条递给两人道:“眼下正巧有几桩疑事,需要你们二人查一查,查明之后先交予我。”
灵风接过,垂首看了看:“这不是姑娘写的么?”
凌霄点头:“是她写的。”
“那”那还有什么查的?难不成是字条的内容?这信中所说的事情,不是早就该查过一道了?
灵风与梦雨对视一眼,眼中俱是茫然。
“是姑娘写的,但是墨错了,纸也不对。”凌霄背着手,眸色深深,“若是一张也就罢了。这么多张,竟都是同一种墨,同一种纸”
“——你们去查,一人顺着墨查,一人顺着纸查,务必尽快查出分晓。”
“是!”遇上正事,两人领命,对视一眼,这便快速离去。
“唉”凌霄叹息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枚银哨,一阵尖锐短促的鸣声,一只飞鸟扑簌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凌霄抚了抚案上信纸,思索片刻,终于提笔写道:
“殿下,展信安”
“小清,你说…该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女人那灵巧的玉手覆上小腹。她本是十分清瘦,即便是身怀六甲,却也只能看到隐约弧线。
“别这么叫我!和女人名字似的……”他别过头,状似恼火。谁知这火气还没发泄出来,一旁的男人朝他脑袋上猛地呼了一巴掌。
“怎么和你师娘说话呢?!”
“——你少管我!”
他捂着头回瞪,像个因受伤而愤怒的小兽。
“小清,这件衣服是不是不合身了?”女人并未因为师徒俩的争执而动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身上的衣衫。谁也没留意到,方才躲避男人责打之时,他一抬胳膊,竟不小心将袖子挣破了。
“呵呵是师娘没算好,谁想到咱们小清长身子长得这么快和门口的桑树似的!”女人那双温凉的手探来,不由分说地将他一拽,便替他将那外袍脱去,“来,师娘替你改改——”
“师娘我——”他心中有些赧然,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男人忽然摸了摸鼻子,酸溜溜地说道,“最近我也长身子,要不”
女人笑着白了男人一眼,低声嗔道:“你啊一边去!”
“哈哈哈哈哈——”
看见如此光景,他竟发自内心地笑了,自梅家破落,他鲜少有笑得如此开怀之时。
“嘿!你个小兔崽子!敢笑话师父我了?!看招!”男人自然不允他笑话到自己头上,当即一扇递来,那扇子轻轻飘飘,却虚无不定,若即若离,叫他左右难逃男人的魔爪。
“啪!”地一声,男人一扇招呼到他头上,将他额前拍出一道红痕,疼是必然的,只是也没有那么疼,倒是不服气居多——
“以大欺小!你以大欺小!”他指着男人嚷道,“哪有这样欺负徒弟的师父?!”
“噗嗤!”女人在榻上坐着,忽然掩唇而笑,那笑容如梨花映雪,宛若春风,吹散了即将到来的离愁。
屋子中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竟都不由地看痴了。
“诶?!”谁知女人笑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她素手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惊呼道,“他踢我!”
“谁?”男人顿时分外紧张,左右张望。
“宝宝刚才踢了我一脚!”
“真的?!让我看看”男人敛了笑容,一副十分高深莫测的表情,贴在了女人的小腹上,“哈哈哈哈哈!真的啊!”
他头一回见到师父如此笑,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初为人父的笑。虽说他一向觉得这个男人长得不算英俊,师娘跟了他,简直算是“屈就”,只是这一刻,两人面上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华。
他降生之前,有谁曾怀着这样的期许么?
他忽然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