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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无心魔教翻变数,玉人难解其中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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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教主不日入关。”字条上写着一句话。

    他指尖微微用力,纸条化作了齑粉。面前的人早已气绝。他松开对方衣领,那人便滑落到了地上,和众多尸首堆在了一起,叠成了一座小山。

    叶染衣擦了擦剑上的血,将剑收了起来。黑衣凛然,朔风不绝。他看着远处渚清沙白,千山飞鸟,目光凝重。

    无心既出,天下将乱。

    这是一代高僧了空大师坐化之时说出的八字箴言。彼时大侠李缘君枯竭而死,武林上下震怒,各路豪杰聚首关外,剑指天雪山。而了空大师以一人之力,将众人拦于天雪山脚下铁门关,力劝众人折返。而众怒怎会因他三言两语平息。了空无法,只能以身相挡。最终毙于神秀师太掌下。“无心既出,天下将乱!”他留给世人八个字,便含泪而去。没了阻挡,众豪杰势如破竹,顷刻便杀上了天雪山。无心教虽为西域第一大教,却难以抵挡中原势力,一时间,天雪山哀鸿遍野。最终锦瑟教主为了保护教徒,以心血为引,开了天堑,最后以身殉教。死前她立下血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她无心教重出江湖之日,就是中原武林覆灭之时!”

    天雪山一役,众门派弟子亦损失惨重,归来者不过寥寥。后中原武林便将无心教视为邪教。如今无心教不知谁做了教主,自锦瑟教主死去之后,便一直在暗处韬光养晦。今时不同往日,李缘君后继无人,中原武林群龙无首,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这时候突然来访,必是趁机来报五十年前的血海深仇。

    “若不能为我所用,杀之。”京华公主的命令言犹在耳。半月以来,他奉命追查万寿宫,一路从天门山至此,再没了线索。这万寿宫之人连着灭了数个门派,凶残至极,他本须探明这万寿宫背后之人,谁知阴差阳错,却发现了这等机密之事。是了,慕小楼说,曾在无缘山上见过几个异族模样的人,说不定能从那里找到线索。若是“父亲”,会如何做?

    想必那个人义字当先,一定会立刻联络南北势力,联合众人之力对抗那妖宫魔教。可惜自己没能如他所愿,成了权谋纷争中的一枚棋子。思及此处,他叹了一口气,如今分身乏术,还是先禀明公主,再做定夺。

    “公主殿下。”宫女伏在门口的石阶上,不敢抬头。只是轻轻唤了一声。

    里面无人回应。宫女瑟瑟发抖,抬头看去,殿门半掩着,屋子里没有一点光亮,隐隐有异香飘来,像是公主经常用的熏香。

    “殿下,您在吗?”宫女靠近门边,就要往里面探头进去,靠近门口的一刹那,殿门被打开。一抹明黄印入眼帘,宫女倒吸一口冷气,想都不想立刻跪伏在地板上,额前紧贴着地面,吓得不敢再抬起来。

    “君…君上。”宫女结巴道,一时间脑海里已经忘记了思考。

    面前这个天命之年的男人,便是永昭国的皇帝,谢允。只见他一身常服,脸上满是岁月的沟壑,而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他面上无波,手里握着一卷书,低头看向宫女。看了半晌,也不回应,只叫了声:“无名。”

    突然,角落处不知是何地方传来一人说话声,声音嘶哑古怪,甚是可怖:“君上,小老儿看着呢。”也不现身。

    “哼。”永昭帝冷笑了一声,也不多言,转身就离开。“恭送君上。”宫女如蒙大赦,抬起头来偷偷一窥,方才君上站在门口,屋里的形容皆不得见。如今她才觉得怪异,既然君上看书,殿里如此昏暗,为何不掌灯呢?她再仔细看去,这才发觉京华公主正站在帷幔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何事?”京华公主忽然开口。

    “叶侍卫来信……”宫女怯怯地回道。

    “放在那儿吧。”京华转身,不再理她。三千青丝并未梳起,就这样垂落在后腰,随着她的步子摇曳生姿。

    “是。”宫女应了一声,快步放在正殿的桌案上,告了一声礼,便迅速离去。她是这个月才调来荣华宫的,据说先前的宫女因为惹了公主不悦,便被沉湖,想来这公主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她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能保住性命。

    见宫女退了出去,将门关上,殿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瞬间,她像是被抽去了力气,跌坐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看上去竟有些憔悴难支。

    “染衣……染衣,你何时才能回来…”她喃喃自语,突然想到送来的信,连忙狼狈地支起身子,撩开帷幕,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桌边,哪有个公主的模样。

    “殿下万安,见字如晤……”熟悉的字映入眼帘,苍劲有力,她眼眶一热,连忙读下去。信中简略说明了慕小楼行迹,自己追查万寿宫的进展,以及无心教之事。看着叶染衣的信,她脆弱的身躯逐渐安定下来,眼中恢复神采。士兵尚且在临阵冲锋,她怎可先行倒下?思量一番,她研墨,提笔便写道:“命慕小楼继续追查万寿宫踪迹。无心教一事,隔岸观火,静待其变……”

    她笔下一顿,想了想,补充道:“尔接替慕小楼之任,智取为上,务必使他二人心生嫌隙。秋意已暮,善自珍重。”最后一字落笔,她仿佛看到了那人,莞尔一笑。

    将信折好放入木筒,目光投向了窗边的金丝笼,笼子里是一只洁白无暇的鸽子,正瞪着眼睛看着她。她突然有些感慨,打开窗户,将木筒扣在鸽子腿边,解下了它足上的金链。“去吧。”她轻轻一托,那白鸽便扑着翅膀飞了出去。

    窗外碧空如洗,白日如虹。她突然觉得有些刺眼,用手遮了遮眼睛,便索性将窗子重重关上。

    荣华宫再次回到了一片黑暗。

    “如此甚好。”她心想。

    她可是荣华宫的主人,是当今尊荣无双的第一公主。

    空荡的金丝笼子微微摇晃,最终滞于寂静。

    天雪山上,无心教白月殿。一众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站在殿中。而众人面前,有两人正跪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

    赫然是无缘山上的卡莎和同伴。

    “卡莎,阿柯克,你们坏了教主的大事!”白月法王敲了敲杖子,地板都被敲得震动。大殿上鸦雀无声,两人更是不敢多说半个字。“西恩已死,如今谁来接替领主一任?”

    没人敢开口。两位领主也是互相看了看,皆摇摇头,一言不发。

    “哈哈哈,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白月殿去。真是一群废物!”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只见一行人身着暗色长袍,远看犹如一团墨云飘至。为首的男人一头红色卷发,倒与一旁金发碧眼的众人格格不入。

    “赤焰法王。”白月法王眯起了眼睛。

    “是我。”赤焰法王面上挂着傲慢,昂了昂下巴,竟不正眼看他。

    “不知有何贵干。”白月法王也是不甚客气,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自不能输了这气势。

    “你害本教遗失圣物,赤焰殿执掌刑罚,教主不怪罪你,我可不能让你坏了本教规矩。白月法王,既然错了,你就该来主动领罚。如今我赤焰殿在此,你当知道是什么意思。”赤焰法王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出金鞭,抖了抖。

    白月神情大骇,震怒道:“赤焰!教主都没说什么,何时轮到你替他做决定?你这是大不敬!”

    “呵,你以为教主为何没说什么?还不是因四大法王在,他不好当面责备于你。如今教主已下山而去,我今日便是打死你,他回来也不会多说什么!”赤焰得意洋洋地说道。

    “教主下山?”白月狐疑。“那昨日在圣心殿上的人是谁?”

    “呵,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实话和你说了吧,教主不相信你白月法王,早有铲除之心。如今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教主此次下山,便是要亲自寻回圣物!”

    “不可能…不可能!”白月骇然:“关中一向视我教如仇敌,如何能让他孤身前去?”

    “你怎知他是一人去的?”赤焰哈哈大笑,“月前教主早已派青冥法王前去探路,这次下山,点了金乌殿和青冥殿数百高手,连同金乌法王也随他同行。你以为,教主这是何意?”

    白月眉头一皱:“何意?”

    “教主信任我,让我来铲除异己。好叫我执掌这天雪山。”

    “你大胆!竟敢觊觎教主之位!枉为掌刑殿!”白月大怒,首先端起杖子,就向他头上挥去。殿上众人一看两位法王打了起来,也纷纷动手。不多时,白衣与黑衣缠斗在一起。可这白月殿向来掌管情报探查,哪里是赤焰殿的对手,不多时,殿上便血流如注,只余黑衣门人。而白月法王自知修为不如对方,眼看着一众手下所剩无几,便要向门边逃去。

    哪知身子还在半空,便被一鞭抽中后背,这一鞭威力极强,他脊骨寸寸断裂,吐出一口鲜血,便颓然倒地,只剩下一口气。

    “你机关算尽……教主回来必会识破阴谋,将你千刀万剐!”白月在地上,七窍流血,恨声说道。

    “呵呵。”赤焰一鞭抽在了他的腿上,白月又是惨叫一声。“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你……”白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想说什么,却又被抽了一鞭,彻底昏死过去。

    大殿里,一众黑袍人正将尸身搬走,清洗地砖。顷刻间,殿上整洁如新,只剩赤焰一人在高位上站着。此刻开始,这天雪山将彻底为他一人所主!

    “来人啊!”他开口,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将白月法王关在铁笼里。”

    “我要叫他看看,我是如何坐上这教主之位的!”

    殿边的尸堆里,燃烧起熊熊大火。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一只手突然动了动,随后拨开重叠的尸体,偷偷爬了出来,伏在了远处的雪岩中。月白色的袍子正做了掩护,与白雪融为了一体。

    雪落无声。

    ……

    玉人正伏案处理公务,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突然停到了玉人的肩上。玉人转过头来看着它,鸽子歪歪头,也看了看他。像是惊讶于他为何生的如此俊美。

    谢景之取下了它腿上的纸条,上面写着:“三日之后,宫中夜宴相见。”他失笑,心说那人还是如此狂妄。如此时局,竟敢孤身前来赴约,还是在永昭帝面前。

    他轻轻托着腮,半个身子倚在了榻边。青丝垂落下来,玉冠有些松散。底下的宫人看了,连忙说道:“殿下,您发冠有些松了,奴婢帮您整理一下?”

    他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宫人忙上前替他梳发。不禁暗自感叹,太子殿下不到而立,正是为国事操劳的年纪,昼夜辛劳,她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手中三千青丝皆是顺滑乌黑,竟没有一根白发。近看之下,天庭饱满,面如美玉,当真是有着柔妃娘娘的七分真传。

    那鸽子看见宫人上前,便飞到了桌案上,足上染了墨汁,在纸间乱走着。谢景之不便乱动,就寻了个长杆狼毫笔,颇有兴趣地逗弄它。谁知那鸽子却不买账,几次三番躲过了他的逗弄,被逼至角落,无奈,于是骤然发难,扇着翅膀便向谢景之扑来。眼看着就要抓到他脸上,宫人惊叫一声,尚未反应过来。他却眼也不眨,躲也不躲。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啪”地一声将鸽子钉在了一旁的地上。登时鲜血四溅。宫人慌了神,定睛一看,是一把匕首,这才想起来跪下求饶。门外的人听到动静,亦察觉姗姗来迟,遂跪在地上听命。

    谢景之笑了一声,也不生气,让宫人把地上收拾了去,对着侍卫说了句:“查。”

    那人应下,匆忙离去。

    半晌,他又凭空说道:“做的不错。”

    屋里一时无旁人回话,他接着说,“赏三个月月钱。不过放任这畜生进来,该罚,下去自领二十大板吧。”

    暗卫冷汗涔涔,道了声:“是。”也不敢接赏,便下去领罚。他深知对于上次因为没能挡下那“小祖宗”的绣球,便被拉去杖毙的两位弟兄来说,自己这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真不知那畜生是怎么了,突然如同发疯了一般,让他也惊了一跳。好在自己情急之下掷出匕首,这才宰了那畜生。他不禁有些后怕,又为太子殿下的沉稳感到敬佩万分,殊不知便是他不出手,谢景之也会将它制住。只是比起自己动手,谢景之更喜欢看旁人为他前赴后继,沥胆披肝的模样。

    榻上男子还在小憩,一人匆匆进来禀报:“殿下,查明了。是情报司的鸽子,被人喂了药。”

    “情报司?”他睁开眼,眼中一暗,“谁干的?”

    “殿下恕罪。属下到时,他已经服毒自尽。是”那人看了谢景之一眼,却又不敢多言。

    “是谁?”

    “是从姑娘手下升任上来的。殿下明鉴,情报司一向是姑娘负责,这鸽子也是姑娘喂的。如今姑娘一去数月,走前安排了这人来替她,属下不敢不从。”这人苦着脸说道。

    姑娘能被尊称一声“姑娘”的,在这偌大的东宫却只有一人。那就是夜来姑娘。

    他沉吟片刻,遂说道:“知晓了。今日之事不可对旁人说起。对外就说他畏罪自杀,你去另寻一个可信之人,暂任这情报司一职。切记,管住你的嘴。”虽是和颜悦色,却让那人背后一寒,顿时跪下连声承诺。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太子殿下已有君上几分威势,喜怒不形于色,叫人胆战心惊。谢景之挥了挥手,他便匆忙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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