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铁浮图
沈之确觉得沈良在说废话。
但看沈良现在的状态,沈之确估计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倒不如等一会儿、等到他能够回答问题的时候。
沈之确在椅子上坐下,从星钮里掏出还留有一大半的三生茶继续喝——香气浓郁,入口略有苦涩却回味甘甜,喝下去后嗓子都舒服不少。
一周双休茶铺还是水准高,也不知道宁芙都是怎么鼓捣出来的。
又是半杯茶下肚,沈之确闭目养神,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暖洋洋的、像是被泡在了温暖而舒适的水中,又像是坐在清透而沁人心脾的草木旁。
沈之确觉得,这杯三生茶对精神力的滋养尤其的舒服、尤其的明显。
在精神力轻松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的轻松,仿佛一切的暗伤与沉疴都已平静。
沈之确看着澄明的茶水,心中有了些别的想法——他熟识的不少叔伯姨婶的,都苦于精神力久矣,或许他可以……
一旁的沈良还在驴拉磨一样的转。
在办公室里和无头苍蝇一样东冲西撞好一会儿之后,小男孩儿终于略微的冷静下来,已经回到能够正常和人交流的水平。
沈之确放下杯子:“铁浮图果然是一个代号吧?”
”是这样没错。“
沈良吸了吸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眼珠子盯上了沈之确放在桌子上的香糖渴水:“我给你解释,你给我喝一口……我猜你你肯定买鹿梨浆了?”
沈良才不和沈之确客气。
“……”
买倒的确是买了,没也是真没了。
沈之确无语:“你还要和佩索抢?”
嗜洋鲸佩索:嗯嗯嗯?是谁要和我抢?!和我抢什么?!?!
沈良仰头,和低着脑袋瞅他的嗜洋鲸对视了一眼,视线交汇之处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冒出来。
“那不然……别的也行吧,你还有别的吗?”
还没有自己星兽的沈良决定不和这只小心眼儿的白切黑嗜洋鲸继续僵持。
沈之确:“还没动的就只有紫苏饮子了……你喝吧。”
“嘤!”
「确确本来是想回家留着喝的!泥小子半路截胡、不讲武德!」
嗜洋鲸气得吐了个泡泡,颤巍巍而透明的水泡泡按照主人的心意飘到了沈良旁边,“啵唧”裂了个彻底。
被嗜洋鲸口水洗了把脸的沈良:“……”
它选择忽视一直在他耳边叨叨的嗜洋鲸,忙不迭地顺杆子往上爬:“好的、我不挑!”
今天还一杯都没能喝到的沈良一个“饿猫扑食”。
他咕咚咚喝了一口,抹了抹嘴角:“还得是我好大侄孝顺……叔叔我啊,深感欣慰。”
沈之确已经习惯这小孩儿时不时占这种辈分上的便宜了,敷衍的点点头:
“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喝了三口。”
沈良:“……”
他顺着沈之确的话、话音一转:“正如你所说的,铁浮图是一个代号。”
“但这个代号并不是指某一个人,这是一个组织的代号。”
在沈良的提示和讲述下,沈之确慢慢想起在《末世纪年日志》的犄角旮旯处记载的文字,以及幼年时长辈的睡前故事——
记忆的模糊是暂时的,一旦打开了那联结的堵塞,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就如流水般倾泄而出。
《末世纪年日志》是华夏人在末世结束的那一年,经由多人口述、整理出来的关于末世的回忆录,虽然这其中不乏有许多主观上的引导,但也能算是一部较为全面的线索书。
“你说的是那个神秘的民间组织?”
——因为铁浮图的神出鬼没,在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曾认为他是一个精神力强大的“异能者”,这个误会曾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之确揉了揉太阳穴:“也或许只是模仿了铁浮图的名字……”
铁浮图,末世来临时唯一能够与官方“獬豸部队”平分秋色的民间组织,从不与官方有过多的牵扯。
没有人知道“铁浮图”来自哪座幸存者基地,也不知道“铁浮图”组织成员的长相、性别、名字,甚至不知道每一座幸存者基地中到底有多少“铁浮图”。
但每当赫潮侵蚀、每当灾厄与人祸,“铁浮图”总会出现,坚定地执行他们所认定的“正义”。
在这一点上,同样象征着“公平正义”的獬豸部队因为背靠着国家,难免会选择在表面粉饰太平、维持安定,背地里再徐徐图之——但在“铁浮图”那里,从来就没有“徐徐图之”这个词。
他们的手段非常直接粗暴——更准确的说,是血腥粗暴。
——用最简单的方式达成最终的目标。
……再加上“铁浮图”又只是在他们认为“必要”的时候出现,大多数普通人对他们其实并不了解,只是从“传闻”中听说过,而“传言”是最容易变成“谣言”的。
所以“铁浮图”在民间的口碑属于“毁誉参半”的类型。
在《末世纪年日志》中,关于“铁浮图”的记录就是憎恶大于敬爱的。不过沈家先辈曾因为特殊任务、和“铁浮图”的成员短暂相处过一段时间,清楚地知道这个组织并非是传闻中那样的残暴。
铁浮图就这么一代代的从沈家的“睡前故事”中传承了下来。
沈之确隐约想起自己偶然一次睡在爷爷家、从而第一次听到的睡前小故事——那时候沈良还没出生。
——“谣言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
——“铁浮图……他们其实压根就不是传言中‘嗜血的罗刹’,如果非要比喻的话,更像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可惜,这样的世道,好像所有人都更喜欢相信虚幻的谎言……”
沈良的声音把沈之确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沈之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整个人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稳重。
“……铁浮图在末世结束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知道这个组织名号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解散了组织、又或者是组织所在的基地遭遇了赫潮——”
沈良顿了顿:“不是经常有这种情况吗,私人基地被突然降临的赫潮吞没,里面的人没有一个跑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异种啃噬了。”
说着,他沉默了一瞬:“但我总是认为——消失并不代表死亡,铁浮图或许只是像之前那样,分散在了各处。”
“比如这次,其实很有可能就是曾经的铁浮图、是不是?”
面对着小男孩儿充满期盼的眼睛,沈之确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管是曾经的铁浮图,还是现在的铁浮图。”
“他们手里有极为重要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
沈良闷声把沈之确的手从自己脑袋顶上扒拉下来:“我不能再被摸头了。”
他很认真地和沈之确讲道理:“……你老是这样做,会让我长不高的,这样我就会很难受。”
沈之确轻咳一声,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要去见那位吗?”
“当然!”
沈良重重地点头:“这可是铁浮图再次出现的重要线索!不管是不是曾经的……总之,这种事情必须要上报才行!”
“——不过、确确,以你收集到的线索看,你觉得这个铁浮图会是我们的对立面吗?”
沈之确想起那个趴在鲁铁牛身上奄奄一息的干瘦女人,摇头:“目前来看……我认为他们并不是敌人。”
“哦、对了。”
在沈良若有所思时,沈之确又调换出了被压在下面的报告:“还有这份报告,到时候你一块儿向那位汇报了吧,我就不去了。”
“……?”
沈良疑惑着瞥过去几眼:“这什么报告、重要性还能和铁浮图——”
“我草。”
小小的男孩儿呆呆地说出字正腔圆的两个字,僵硬地转过头:“你认真的?”
沈之确回他一个肯定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只名叫云丁的云顶兔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睡在露天的荒野之上。”
“凉风瑟瑟、四周还隐约有不知所以的腥臭味儿,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铺……这之前的种种都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它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美妙的梦。”
“梦里的一切真好啊,它想。”
“可当它看向自己的胸前,却意外发现了一根柔软的被绒,这让它再次怀疑起来。”
“它认出来,这正是那只热情的星兽朋友拿给它的被子。”
“如果说是梦,那这个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
“云丁想。”
“可如果不是梦……云丁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而当它转过头、才看到高大消瘦的黑影同它脸贴着脸站立着,那腥臭的味道正是它露出锯齿的嘴,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云丁回——啊呀!”
“嘶!!!”
「咿呀!!!」
正聚精会神听故事的小青被狗金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差点把魂儿给吓没了。
它下意识地反口一咬、在毒牙碰到暖绒绒的毛羽时反应过来,及时止住了毒液的释放。
这破鸟。
小青恨恨地在宝蓝色的羽毛上磨了磨牙。
这下子哀嚎的变成了狗金,它本来只是惯例在讲故事的时候小小的吓兽一跳——它是真没想到小青这么沉浸在故事里啊!
过于人性化的惨叫声不仅将宁芙、衣见月和塔莎的目光吸引过来,过路的人类和星兽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探头探脑地想看一眼是怎么回事儿。
结果一探头,就看到一只软趴趴的小白蛇(吓得)张着嘴嗑在一只鹦鹉的翅膀上,这只鹦鹉一边撅着屁股远离自己被“咬”的翅膀,一边拿另一只翅膀捂着脸。
怎么说呢,姿势很扭曲。
“……”
塔莎额头上的青筋抽搐了下,率先移开了眼睛:“它装的,不用担心。”
过路的人类和星兽就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可不是么,这装的也太不走心了,甚至连眼泪都没能挤出来。
宁芙&衣见月:“……”
“嘶嘶。”
「叫你吓我。」
小青象征性地磨了一分钟的牙,才在狗金越发凄凄惨惨戚戚的哭叫声中松开了嘴,“呸呸呸”吐了三口:
“嘶。”
「你好容易掉毛哦,搞得我一嘴都是毛。」
狗金的哭叫声戛然而止。
“我才不掉毛!我从不掉毛!我哪里掉毛!我不会掉毛的!”
某只鹦鹉一整个炸开,觉得自己听到了兽生最恶毒的诅咒,没有之一。
恶魔低语jpg
在一阵激动的撇清后是一阵难言的寂静,差点炸成球儿的某只鹦鹉顺着小青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本来一片空白的地上,静静散落着一、二、三……足足十根毛羽。
狗金的脑子也一片空白了。
小青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毛呸了个干净,干呕了声后直摇头——
这毛掉的也太多了,怎么这么能掉的?
它也没使劲儿啊?
不过这羽毛的口感和颜色……小青咂吧咂吧嘴,怎么看着这么像泡泡的花球?
被起名叫“长命”的夜鹰幼崽左看看,右看看,明明是不同种类的星兽、甚至属性都不一样,却生生从那摊湿漉漉的、被小青吐出来的羽毛上看到了“亲切”。
它“啾啾”叫了两声,一头攮进了看似蓬松的羽毛“堆”上。
然后成功让自己的脑袋撞到了坚实的大地。
衣见月实在没眼看了:“……塔莎姐,你知道我姐最近在忙什么吗?”
本是想转移话题,但说着说着,衣见月越发觉得不对劲了:“早出晚归的,什么都不和我说,一问就扯些有的没的。”
“塔莎姐,你是知道的,我姐真的不擅长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塔莎心想你姐妹俩明明半斤八两。
“这你还真的冤枉你姐了。”
比起在这方面极为笨拙的衣家姐妹,塔莎明显就游刃有余许多,只是随便几句话,就打消了衣见月的怀疑。
看见衣见月和塔莎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宁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然后动了动耳朵——人类真的好奇怪,明明都是在担心,为什么不说出实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