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断绝关系
姜德从来不知道自己侄女有这么牙尖嘴利,一连串的话跟连珠炮/弹一样,打得他无从招架。
姜果可不是那扭扭捏捏叫人搓扁揉圆的包子,见姜德胸腔起伏,一副要气过去的模样,还不忘添一把火。
“天呐,叔,你这不是生气了吧?您可千万别生婶子跟秀堂妹的气,她们啊那就是一时糊涂,您回去好好说道说道,那都是能改的事情。毕竟您一家,也不是那等一世糊涂的东西,又不是坏到了骨子里。”
“你!你!你!”姜德一手捂胸,简直要被姜果这曲解人意的模样气疯了。
姜果表示理解,忙宽慰他。
“叔。您就听侄女一句劝,千万别为着这点子小事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看似善解人意,实际上句句都是往他心上插刀子。
“我不同你胡掰扯!姜果,我告诉你,你一个姑娘家,还没过门就不守妇道,简直是丢我们姜家的脸面!”
陈安平寒了脸色,钳制着姜德的力道都重了不少。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是明晃晃的恐吓。
姜德气得七窍生烟,“我告诉你,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没有我这个亲叔叔点头,你别想娶姜果进门!你一个陈家村的外人,别想坐我头上撒野。”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口气!”
陈德胜冷笑一声,踱步走出来。
他是陈家村的大家长,这回就是来给陈安平撑场面的,哪里容得别人在这节骨眼上瞎闹。
趁着这间隙,姜果轻轻拍了拍姜善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
姜善秒懂,趁着人多没人注意他,一骨碌就蹿了出去。
陈安平偏头看她,姜果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示意无事。
“你算哪根葱?我们姜家的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刚刚看陈德全他们人多势众,姜德还小慌了一下,转念一想,这里人多又怎样,姓姜的就他一个,转瞬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姜果冷笑,“家事?叔,我敬您一声叔,那是我做晚辈知礼。可您要是想着插手我们屋里头的事,那是万万没有道理的。”
“姜果,你疯了?我可是你亲叔,你还懂不懂尊敬长辈了?不是我这个亲叔替你把关,你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姜德气不打一处来,看看站面前高他一个头的陈安平,又看了看姜果身后站的一群陈家村的外人,简直要气疯了。
“我看你是被他们陈家村的人灌了迷魂药,失心疯了吧!”
“且先不说我今已有二十,四肢健全头脑清醒,便是哪个拿刀架我脖子,我今天还是这话。我还真就是要嫁陈安平这个人,我们俩是媒婆牵线,正儿八经议的亲,旁的谁也不能替我做这个主。”
姜果横眉冷对,瞧着姜德这副破绽百出的人面兽心。
“就是二说,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胡扯瞎掰。就是一个祖坟里出来的,也有要分家的,何况我爹娘成亲前,你们兄弟俩就分了家。这些年,更是半点东西也不曾见着过。但凡过去我们姐弟仨见过你们家里半个铜板,今天也有你一句话好说。”
这事情到底是他们亲叔侄之间的事,陈家村都不好开口,只能站在后头替姜果撑场面,免得姜德做出些强抢的事情来。
这样也够了,姜德开始确实有强拖的意思,这会儿也暂时按下心思。
“你这个不肖子孙!说出去,你看看这十里八村,一人一口唾沫淹不死你!”
“这门婚事,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姜果冷笑,余光已看到姜善领着三两个人走近,心中更是有了底气。
“您贵人多忘事,只怕是忘了,早二十年前,咱们两家就是一刀两断了的,轮不到您在我们姜家门前耍这等威风。”
姜德面色一变,“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姜德!”
身后的声音隐含怒意,足以震慑他。
姜根老叔大步向前,三两步就拽着姜德的胳膊肘子一拧,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跟你那个疯婆娘一样,都是猪油蒙心的浑货!”
后头跟着的两个族老更是恨铁不成钢,写满了对姜德的鄙夷。
姜根老叔没再管他,转向院门后站着的陈德全,连忙拱手。
“德全,对不住了,这事儿是我没教导好,叫这姜德在你们面前冒犯了。”
两人都是各自村里说得上话的人物,以前更是一个行伍里出来的,自是认识。
“说这话,客气了,就是今天这事须得有个说法,不要让两个小辈日后不好做。”
“自然。”姜根老叔又看向姜果,“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今天几个族老都在,趁着两家人在场,今天必须给你个说法。”
姜果温和了脸色,请着大家都进屋里坐下说话。
姜善趁机钻进屋里,跟着姜若一起搬好椅子。
姜果趁着大伙落座,小声夸姜善机灵,又打点他去厨房沏茶来。
堂屋中央还摆着满桌残羹,一看就是方才陈德全他们酒喝到一半听了动静停下了,大家端坐着,气氛紧张。
不过大伙儿的怒气都是对着姜德一个的,个个拿眼神鞭笞他。
姜德已有退意,暗骂姜果胡来,这等事情,怎么能闹到姜根老叔和族老他们那里去,这不是揭自家的丑吗?
姜根老叔请了陈德全一块坐上首,冷眼落在姜德身上。
“行了,你一双招子也莫往姜丫头身上使了,方才倒是气焰十足,这会儿都在,不如你也说给我们几个长辈听听,看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姜德闭嘴不言,左瞧瞧右看看,脸色难看得跟锅底一样。
“好啊,你不说是吧。”姜根老叔冷哼,“姜丫头,你来说。”
坐在下首的姜果被点了名,仍是不卑不亢。
“今日这叔上门,硬要说我这桩亲事没有他点头,那便是算不得数,这我是万不能应的。一来,我跟陈安平是正儿八经定的婚事,断然没有什么私相授受的龌龊。二者,我爹生前就斩断了这档子亲缘,各自分家二十余载,我想也是轮不得这叔来指教的。”
姜根老叔神情复杂,又很是厌烦地看了眼姜德。
“你可有什么话说?姜丫头说的可是句句事实?”
姜德一张脸精彩得跟调色盘似的,姜果一口一个“这叔”,好像他的名字烫嘴一样,哪里把他这个亲叔叔放在眼里了。
“那是我大哥一意孤行,这血脉里的亲情,哪里是说断便能断的。”
真是厚颜无耻!姜果心中替自个儿这一家子不平。
当年姜果的爷爷偏心这个小儿子,处处偏待,做了不少丧心事,最后逼得姜果的父亲成亲前就早早分家,半亩田地都不要出来自立门户。
姜果爹娘早亡,全凭夫妻俩挣下的两亩薄田跟一个破屋子还险些被姜德霸走。
便宜占尽,如今他竟好意思说什么血脉亲情,简直令人发指。
姜根老叔哪里听不出他这等子鬼话,旁人就罢了,姜果这一家子的事,他难道不知道吗?
“你倒是有脸说这话!”
一旁的族老也对姜德这话很是不赞同。
“当年姜年与你分家,就是清清楚楚的独立门户,说的也是明明白白,同你姜德再没有半分关系。”
姜年便是姜果那个早亡的爹。
“那就是一说,我哥都走了这么多年,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说了,我这侄女只有我一个亲长辈在世,怎么可能随便斩断得了这关系呢?”
姜根老叔无语,猛一拍桌子,又将目光放在姜果身上,以示询问。
诚然姜德这话胡搅蛮缠,但这事情还得姜果自己做主,他们不便武断。
姜果看着一旁的姜德,心知这就是只粘上了就不容易扯下来的吸血虫,不解决了他就是后患无穷的事情。
众人不由得都看向姜果,等她表态。
一旁的陈德全默默看了眼陈安平,对方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点头。
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女方这个亲戚可不是什么好主,半点不比陈安平那几个糟污亲眷叫人省心。
姜果没有思考太久,短短眨眼的功夫,她心里已有了计较。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惊讶中直挺挺跪下,声声掷地。
“今日我姜果在此,求各位长辈做个见证,打我爹跟姜德分家起,我们家是我们家,姜德家是姜德家,两家互不相干。今天我爹娘虽然都不在了,但我姜果是家里头的长姐,断然没有逆父遗志的意思,便是日后,这话还是原样的。”
“你这丫头,你是疯了!”
一旁的姜德便要冲上来,被眼疾手快的陈安平一把抓住摁在一旁,他专注地看着脊背挺直的姜果,尊重她的意思。
姜果不为所动,将身后姜德的污言秽语当作空气,朝着一边的姜善跟姜若招手。
“来,你们俩也跪下。”
两个孩子点头,知道姐姐的意思,一左一右挨着她跪下,脸上半点伤心纠结也没有。
“姜善、姜若,今天姐姐在这里,我问你们,姜德这个叔,我不要,你们要不要?”
姜善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不带半点犹豫。
“小善在世上,只有姐姐跟小若两个亲人……不,还有姐夫。”
说这话时,他连忙看向身后的陈安平,对上他慈爱的神色,心里底气也越发足了起来。
“没错,小善在这个世上,只有姐姐、姐夫还有小若三个亲人,我没有叔叔,以后也不要什么叔叔。”
一旁的姜若人小,说话没有姜善这么条理清晰,顶着这么多大人的目光,自然紧张。
好在有姜果在身边支撑她,她也能鼓足勇气,用稚气满满的声音大声表态。
“我也不要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