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传闻中的皇后
当消息传入皇城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不相信的。
陌北尘的寝殿中的尸身还在，怎么会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新的皇后？见过君王是如何疯癫的人们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第二个能让陌北尘动心的人。
那个人根本不可能存在，或许只是误传的假消息罢了。
比起宫中那一点听上去不太靠谱的消息，人们更愿意去探讨那些板上钉钉的故事，比如那位长月仙尊无端堕魔的事情，顾渊是这天底下最强的修仙者，可这样的强者却在数日前堕入魔道，让凡间都起了好一阵的愕然。
因为修真者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凡人的后盾，这个世界上可是真的存在着妖魔鬼怪的，而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必要因素，除了英明神武的领导者，还需要能与妖魔抗衡的强大修仙者。
顾渊在百年前除魔卫道的事迹至今还在说书人必讲的戏文里，可原本该是大英雄的仙尊却一夜之间入了魔，这下子可让许多人心慌的不行，都担心会不会和这样的强者某天成为敌对的关系。
要是他们知道仙尊堕魔的原因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君王抢了对方的道侣，那估计是真的要破大防了。
可说书人还没跟着这些新奇的事情掰扯出新的说书稿子，君王的轿辇就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皇城，而这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一样，从前陌北尘巡查民间的时候轿帘是撩起的，年轻的君王在其中面无表情地扫视着所有人。
可这一次归来的君王却不愿露面，甚至在轿辇中传出君王的笑声来。
真是多少年活久见的场面。
可即使如此，也没人敢抬头窥探，纷纷缩起脖子装鹌鹑，连带着护送轿辇的禁军也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努力板起一张脸。
而有大胆的人悄悄躲在阁楼上仔细打量，隐约在轿辇中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看清的那一瞬间就像是窥探到了皇家的秘闻一样激动，躲起来缓和着自己的心情。
而轿辇中的气氛和让人脸红心跳的秘闻没什么关系。
陌北尘脸上被柳故划开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因为这人不愿意离开，也不愿意让柳故离开，更不愿意让第三个人久待在轿辇里，柳故当时都能感觉到被呼来喝去的医师的绝望，于是默默拔了根簪子递过去。
某种意义上，柳故和打工人一样，反正她用不上这些东西，不如给别人当成心理安慰。
她这一动作的成效是显著的，医师看懂了她对陌北尘的抗拒，于是给陌北尘包扎的伤口格外丑，某种意义上，柳故算是得到了一点点的心理安慰。
但没多到哪去。
因为她刺伤君王的前科太多，这段时间里大多时间都被用了安神香，要不说主角是天龙人呢，柳故一整天几乎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但陌北尘却是完全不受影响。
怎么，命硬硬成这样也是主角的特征吗？
柳故意识朦胧的时候才被系统姗姗来迟地提醒：
【宿主，陌北尘有百毒不侵的设定】
这句话算是唤起了柳故的记忆，每个男主身上都得带点非人类的外挂和莫名其妙的病，对女主之外的女人过敏都快成为时尚单品了，百毒不侵几乎是成为最基本的主角buff了。
陌北尘会这样，剧情给出的解释是他少时为了求生而遭受了许多磨难，俗话说的好，杀不死的会让人更强，这句话放在主角身上，就是给出各种外挂的超强解释，陌北尘这个男主小时候遭遇的是真刀真枪的追杀，也不知道和百毒不侵怎么挂钩的。
反正，柳故觉得这真是和另一句古话很相称。
祸害遗千年。
直到轿辇进入了皇宫，一层又一层的大门紧闭后，柳故才算是看见了外面世界的样子，轿帘被撩起的时候，柳故听见了外面人小声的惊呼声，她想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应该怪可怕的。
穿着红嫁衣，头发散乱，又因为过量的安神香而眼神失焦，柳故眼中的世界只有大致的色彩，人们的脸都是模糊的，这一点也让人很不爽，因为她眼中最明显的是穿的和花孔雀一样的陌北尘。
很碍眼。
【宿主，保持平常心，对主角有太大敌意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柳故没理会系统的劝导，她觉得这道理怪得很，她之前没对任何人有敌意，甚至无条件散发善意，结果呢？该死的还是会死，有见过哪个恶毒女配中途悔改就能逆天改命的吗？不过是一场盛大的pua仪式而已。
她都已经结束了正常的任务，被留在这里又不是她想要的。
要是真把她逼急了，她保证这次会把陌北尘捅个对穿，至于后面他死不死的，关她什么事，好歹也要让他疼一疼吧？
可柳故脑袋里的计划还没成型，她就被人拦腰抱起，艳丽的刺目的颜色，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但身边的惊呼声却越来越多，柳故搞不明白他们在惊讶什么？
【在惊讶你死而复生】
系统在边上默默提醒。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见过我的样子，见过的也应该忘了】
柳故并不相信人类那不靠谱的记忆力。
【不，宿主，你小看陌北尘了】
？什么意思？
【这个任务世界的身体，被他保存起来了，还有专门的人负责照顾】
认真的吗？陌北尘把她之前的躯壳保存起来了？那具躯壳已经死了两年了，古代的帝王权势再大也不可能阻挡住自然规律，那不过就是一滩烂肉而已。
【待会宿主就知道了】
等到柳故的鼻间突然闻到浓郁的过分的香料味的时候，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在告诉她赶紧离开，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的预兆一样，因为在刺鼻的熏香中，夹杂着一股奇怪的腐臭味，柳故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更多的色彩。
像是什么东西被成堆堆放着，但是她看不清。
“去取一套鹅黄色的宫装来，要绣着团花纹的那件。”
陌北尘将柳故小心的安置在床榻上，以手为梳整理着柳故的墨发，轻轻地给柳故摘下头上的金簪，那些被顾渊特意定做的金簪被他随意丢在地上，似乎看不起这样的垃圾一样。
在柳故的墨发终于被整理好之后，陌北尘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直保存了多年的蝴蝶珠花，如果柳故不喜欢他用玉石新制的那支簪子，总是要接受这支的。
因为这是德安公主本人的东西，被他藏了这么多年。
要是被人知道当今的君王珍藏着前朝的旧物，还不知道要被编排出多少故事来。
“茶楼的说书人这些年说了几十个故事了，孤都让人给你记着，等你无聊时可以看看，他们可不管什么皇家威严，孤在故事里可都被骂了个透。”
陌北尘抬手将那支蝴蝶珠花小心簪进柳故的发中，笑着和无法回应他的人这样说。
“但好在都是好结局，还算有点良心。”
陌北尘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为柳故擦拭脸上的胭脂，依旧和记忆中一样漂亮的面容，他梦到了许多次，也为这张脸画了许多张人像。
至于那些写出不好的结尾的人，也都被他处理了干净。
在有关于柳故的事情上，陌北尘算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暴君，他只愿意听见自己想听见的，看见自己想看的，年轻的君王有一个很不正常的爱好，那就是喜欢听别人夸赞他的皇后，哪怕皇后已经故去。
只余下一具可怕的尸体。
“我们这一次一定会很好的，整个天下，也有你的一半。”
陌北尘执起柳故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似乎已经看见圆满的未来。
要不是柳故现在没力气，她真想顺着这个动作扇他一巴掌。
“那个真的是皇后娘娘吗？”
在僻静的角落里，原本负责照顾冰棺里的人的侍女有些毛骨悚然，她们用了好些时候才能习惯要照顾一具面目可怕的尸体，原本这件差事还算轻松，也有油水，但就在一切都习惯了的时候，君王却突然带回了另一个皇后。
最让人后怕的是，被君王带回来的女子和冰棺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原本照顾尸体就是一件有损阳气的事情，哪怕陌北尘在寝殿里一刻不停的燃着熏香，还跟着时令摆满了鲜花瓜果，也盖不住尸体的腐臭味。
坦白来说，那具尸体能被保存两年就已经相当不可思议了，腐臭味再如何都是存在的，该怎么说呢，冰棺里的尸身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也是因为如此，君王的情绪才会越来越失控。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住的。
但侍女也不知道故事的真相，眼看着到了定时去更换鲜花的时候，便步履匆忙的赶去了寝殿，因为柳故更衣的缘故，陌北尘难得做了个人到了殿外等着，看着侍女捧着鲜花来也没说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侍女推开雕花木门，却差点被室内的景象吓得摔碎了手中的花瓶。
之前来为柳故更衣的侍女一声大气不敢喘的看着柳故，而柳故这位传闻中的皇后则是打开了冰棺的棺椁盖，直直伸手探了进去，侍女还以为是这位新皇后不喜欢冰棺中的人想要毁坏，刚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柳故只是在将冰棺中的珠宝丢出来。
或许是君王迟来的弥补，数不清的珠宝几乎堆满了冰棺，只露出尸身的上半身来。
柳故恢复意识后就看见冰棺中的自己是那副奇怪的模样，被仇敌用珠宝堆满，就像是个摆设一样被放在殿中，这具身体不单单是任务者柳故曾经的躯壳，也是故事中一生悲惨的德安公主。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可能接受自己死后被如此折辱。
陌北尘觉得这是弥补和爱吗？
真是有够让人恶心的。
珠链在柳故不算温和的动作中绷断，那些用上好料子打造出的首饰最终铺满了小半的地面，露出已经保持不住原样的尸身的全貌。
别人或许会害怕这具尸体。
但柳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怕的。
她们也曾是一体的。
柳故伸手搭上那张触感诡异的面容，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这是任务者对于女配的承诺，如果实在无法脱身，柳故一定会想到办法杀了他，反正都是该死的人渣，一个和几个都是一样的。
用那些人最致命的弱点，让他们互相敌对。
无论怎么样，柳故都已经做好了杀死主角的准备，至于主角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取决于这个世界的下限到底有多么低下。
“在那边看着做什么？过来帮我更衣吧，我没什么力气。”
柳故抬起头看着被她的所作所为吓傻了的侍女，勾了勾手指，熟悉的鹅黄色的宫装，无论是身上的婚服还是眼前的宫装，都是无形的枷锁。
困住了柳故，也困住了无数因为爱错了人而走向死亡的配角。
当陌北尘再一次推门走进的时候，看见靠在冰棺边的柳故，她头上只戴着那支古旧的蝴蝶珠花，身侧洒满了珠宝，死死地盯着他。
那个瞬间，就像是从冰棺中复生一样。
“你知道把我留在身边会经历什么对吧？”柳故挑眉，讽刺的称呼他为陛下。
“只要皇后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陌北尘依旧是这样回答，看上去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
“想杀了我也可以。”陌北尘单膝跪在她面前，手指勾起柳故垂落在身前的长发，“只要你能做到。”
这句话从君王口中说出来。
倒是更可笑了。
——
而距东临国数百里的郊外，却有一路人民不分昼夜赶来，领头的是不久之前还被软禁在皇宫中的君陌，连日的赶路让他身上的伤口崩裂，里衣几乎被染的鲜红。
可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想着尽快赶到东临国去。
“将军！您的伤口不能再拖了！”
副将光是要赶上君陌的速度就已经相当吃力了，而君陌完全不听劝的样子更是让人没办法。
眼前战无不胜的将军自从妻子故去的那一年就彻底变了样子。
曾经君陌把自己的妻子放在最后面的位置，但眼下。
没有什么比他的妻子更重要。
哪怕弑君，他都会做。
只要他的妻子能够好好地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