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棉袄&呢外套
连蔻注意到，她身边这根电线杆上挂着两条长长的横幅。
上面用繁体中文端正写着八个字。
龙马精神、招财进宝。
一排红灯笼缀在横幅周围，底下的红色穗子在高处飘扬。
怎么有种······别扭的熟悉感？
左右看了看之后，连蔻直接愣住了。
街道旁两排建筑风格迥异。
囊括了从江南小筑青砖黛瓦马头墙平房、少数民族竹楼吊脚楼到两层楼金顶琉璃瓦······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建筑之间，间或夹杂着两三栋现代的混凝土建筑。
它们的招牌上则写着酒吧、舞厅、疯马俱乐部。
有的甚至挂了几幅脱衣舞女郎的艳照。
还有几个素着外墙，上面什么装饰也没有。
只有孤零零的喷漆涂鸦。
无一例外，每个中式建筑门脸上，总有一块地方空出来，悬了个闪着串珠灯的招牌。
上面写得名字就更加五花八门。
针灸馆、桑拿推背按摩室、东北大澡堂、室内菜市场······
连蔻挨个看过去，很快认清了现实，镇定下来。
这里只是一条普通的、甚至还没完全建好的唐人街。
她应该还在有魔法的世界里，没能离开。
因为——
她看到麻将馆前面有两个老人在下中国象棋。
棋盘上横平竖直的线，都变成了质感真实的青草和留着脚印、车轮印的土路。
原本应该是楚河汉界的地方，横跨着一条干涸的水沟。
部分露在水面以上的沟堤里，几只龙虾和黄鳝正在往更深、更湿润的泥里扎。
水沟上方还飘着几朵云。
在连蔻注视的短短片刻里，已经从白云变成了沉甸甸的乌云。
然后哗啦啦落下暴雨，注入水沟，补充水量。
在棋盘两边的老人，一个留着长而飘逸的白胡须，高高梳着个发髻。
连蔻觉得他很像道士，白须高髻木簪让他看上去仙气飘飘，就缺一把拂尘了。
但是他又裹着厚厚的大花袄，很难评。
另一个则穿着对襟呢外套，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一边，即便坐在小板凳上背也挺得笔直。
看上去是个斯文的文化人。
他指挥棋盘上的马过河时，那匹马“哦嗬”叫着，十分抗拒。
最后终于决定起跳的时候，还出了点岔子，马蹄陷进了泥里。
这气坏了呢外套老头。
他拍着大腿，冲棋盘上那匹惊慌失措的马大声喊：“往上跳啊，你这个跛脚老家伙！我要把你吊起来做成古卜莱炙马！”
连蔻笑着摇了摇头，决定收回自己以貌取人得出的观点。
鉴于西格妮丝说过，如果走散，希望她留在原地不要急，在这等着也无所事事，连蔻干脆悄悄走过去，站在道路指示牌旁边，装作等车的样子，看他们下象棋。
“哈哈，这走不了！你是不是傻？马只能跳日，我这士兵在它同一边看着呢，它别腿了根本走不了！”
在他对面，花棉袄老头直乐，脸上皱纹都快把眼睛挤没了。
接着，花棉袄老头大手一挥，把一门大炮调到了己方另一个士兵后面，喊道：“来啊，开门放意大利炮！打！给我往死里打！”
炮架自动校准，很快黑乎乎的炮筒就对准了那匹还在沟里反复横跳，企图把蹄子拔出来的可怜马匹。
“75小姐！你居然用它来对付我？！”
“你还有脸说？”花棉袄老头嚷嚷：“你没事搞什么破升级？之前毛子用的火炮比这个破75野战炮强多了！”
“你这个、你这个野蛮人，你一点都看不出75小姐那流畅的炮身所具有的美感？”
“废话少说，将军！你完了！哈哈哈哈！”
“梅林的臭袜子！”
呢外套老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棋盘，试图把位于田字格凉亭里的将军拖出来。
但那个将军对上对面蓄势待发的野豪猪，吓得抱头缩了起来。
“两块钱，一分不能少，知道吧？”花棉袄老头喜滋滋地说。
呢外套老头愁眉苦脸，站起身，探头往旁边的麻将馆里看了一眼。
然后又重重坐了回去。
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跟对面人协商：“李，千万别让佩雷纳尔知道我又输了——不然你让我一次，如果我的丞相不走这里，而是往另一个方向飞——”
“你想悔棋？”
李老头脖子一梗，眼睛瞪得像牛一样。
“我告诉你啊姓尼的！这办不到！你要么规规矩矩下、要么以后别来！”
“不是姓尼······”
呢外套老头唉声叹气，想怒又不敢怒。
“是勒梅，尼可是我的名字······说了多少遍了······”
“我管你马冬梅尼冬梅的，我只知道，菜就多练，别整那虚头巴脑的！”
“好吧······”
呢外套老头苦着脸，把手伸进口袋掏了掏，拿出一只小钱包。
他正准备把两张纸币交给李老头时，一只纤白的小手突然伸到棋盘上，将他的困在河道边动不了的马向后动了一步。
原本躺在地上喘气的马，突然站起来，昂首嘶鸣一声，撒起蹄子一溜烟往后跑过两个路口。
这样一来，李老头的炮不仅打不到马，也将不了军了。
“妈呀，忘了把猪放这里守路了！”
李老头看着棋盘脱口而出。
这下轮到他懊悔地拍大腿了。
尼可·勒梅则吃惊地反应了一会儿，还没明白那一步怎么走的。
“你这小孩儿哪来的啊？！”李老头盯着面前小女孩，瞠目问：“大人没教过‘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连蔻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地告诉他：“李爷爷，我不是君子呀。我刚刚也没有说话。”
“对，这只是个聪明的小女孩，借用你的话，‘菜就要多练，怎么输不起呢？’”旁边的呢外套老头开心极了，也跟着帮连蔻说话。
李老头：“······”
他重重地把怀里搪瓷杯往桌上一放，哼了一声。
然后，他又下了一步棋。
“臭老头，我下这儿呢？你跳马啊，继续跳！”
尼可·勒梅悄悄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连蔻。
正打算让她帮自己再下一步，突然，眼睛余光瞥到一个年轻女子正穿过人行道，往这里走来。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麻瓜看不见的家养小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