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沧海夺锋
俞好就说为什么觉得应逢春有点眼熟，但刚进来她也不好盯着人看，也不清楚对面什么性格——好吧其实就是她没记起来。
他们在车站见过，在她准备来找苏恒的那天。
青年裹着与季节不相符的大衣，一个人提着一个称得上古旧的皮箱独自坐在车站候车的大厅。
管家给她说，这人好像身体不太好，建议她秉承一个旧时代优秀老人的风范去慰问一下这个年轻人。俞好不懂，但俞好听话。
当时青年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好像是走了很远的长路，风尘仆仆赶过来却突然找不到要去什么地方。不问一句俞好良心不太安。
于是问他，有什么她能帮忙的吗。青年就抬起眼来看她。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感觉，俞好也读不懂，就听见他说自己找不到路。
“那你要去哪儿？”
青年说：“我原本打算去金城城区，但现在想回住的地方去了。谢谢您停下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他笑起来，从手边放着的书里抽出一张红枫做的书签递给她：“希望能算答谢，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他的道谢来得诚恳突然，俞好反倒有点不知所措。摆着手说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在青年坚持的动作下收下了这份突然的谢礼。
离开疗养院的时候疗养院就把管家回收去升级，功能相当齐全，是疗养院给她重回这个世界的依仗，也是俞好敢随便帮忙的底气。
她上了车，青年也被淹没在来往走的人潮里。或许他朝她挥手说再见了吗？俞好也记不得。
“所以您刚才为什么没认出来？”温瑾初提出致命疑问。
俞好目光游离：“你知道的，人老了就是会有很多毛病……”
而且他们气质真的相差太多，说其实应逢春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她也能信。
她和温瑾初嘀嘀咕咕，手机发消息给秦珏说回去给他详讲——虽然秦珏很怀疑回家之后她根本记不起来这件事。
年轻的掌权者不可察地压了压眉，显露出点疑惑之外的情绪。
她好像总是忘记事，最开始到时候还好，大多数东西都能记得。后来到几周就开始有点忘事，但还在正常范围。现在离她出院已经近半年，和他们遇见也已经四五个月。
秦珏忽然想，命运赠送的礼物已经送达，那代价又该什么时候降临。
“妈妈，”他拉了下母亲的袖子，得来她疑惑的眼神，“我想回家了。”
其实这场聚会是他做主场，但现在他想不起来一点，只希望快点回家。
俞好觉得他好像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我们就回家。”她马上答应下来，“小初等会儿开车，你先出去打电话叫刘司机回去。”
温瑾初会意，起身向对面的两个人笑：“抱歉，突然有点家务事要处理，我们可能得先走了。”
秦珏和俞好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隔着一个桌子按理听不太清。听清也没什么，成年人之间的默契是看破不说破。
何黎川和应逢春当然说好。
人挨个离开，应逢春才若有所觉地和何黎川说：“我这个之前没见过的母亲，身体好像有些问题啊。”
秦珏当然是冷静自持的，无论是更之前的寥寥几面或者是后来他有意收集的资料，这位手握着庞大商业集团的兄长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都是相当优秀的那一挂人。什么能让他情绪牵动如此呢？
他的母亲。
俞好没问秦珏到底什么事，只是打包着温瑾初一起搬到了秦珏的别墅，假装不太经意地问他最近工作什么的怎么样。秦珏没说自己的猜测，骗过她之后在第三天借着出差的名义去了趟金城的疗养院。
“很高兴见到你，秦先生。”
“谢叔叔不用客气，”秦珏顺着男人的动作在他对面坐下，“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我妈的事情。“
他停了停，又补充说：“还有我们。”
被他称作谢叔叔的人带着一幅黑框细边眼镜，是很温和儒雅的长相。对于秦珏的提问，他没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合上递给秦珏。
“其实你不来我也要通知你们的。当年那个项目很不成熟，成功率很低，并且无论是母体还是你们这些……孩子，都留有很大的问题。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感受得到。”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的心脏有些功能不全，虽然我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你还活着，但事实是在我们对你进行的很多次检查里，你的心脏是以一种自我活着的状态在……生长？”
“原谅我用疑问的语气，但你的心脏一开始有一个很大的缺口，这个缺口在后面的时间里慢慢生长补全。后来的检查里显示这个生长的速度越来越慢，如果有一天生长速度无法满足身体需要，你知道的。“
他会死。
秦珏并不畏惧死亡，但人活着很多时候并不为了自己。他第一想的是，真可惜啊。
可惜啊。
这种情绪短暂地出现又迅速消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资料我们这边也不太多，你知道的，当年来领养你们的都不是普通人，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对他们做完全详尽的检查。有三个人的资料比较全：一个是苏恒，他的问题是情感缺失；另一个是温瑾初，只是后来来得也很少，他的问题大概出在肢体方面。至于另一个……”
谢医生按了下墙上的铃，一个人推门进来：“他是我的儿子，谢忱。”
叫做谢忱的青年朝秦珏露出一个笑：“你好，我是谢忱。”
秦珏盯了他一瞬，然后笑着叹气：“难怪妈妈说见过应逢春。”
她见到的应该是谢忱。
谢医生笑着让谢忱自己找个位置坐，也不隐瞒：“是我让他去的。他身体不太好，不能跟着去你们那边，我就想先让他们见一面。谁知道他怕第一次见面就喊人家妈妈太唐突，愣是在那里等了一天。”
秦珏又看了一眼这个弟弟，评价，确实像能安静等一天的人。难怪妈妈说看着他很累的样子。
他又想，谢忱之前竟然没见过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