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想不出名字了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梦境。
奥西弗洛多曾经偷偷溜进过不少人的梦里，藉此对深渊和现世都有一定的了解。但没有一个人的梦境是这样的：
梦里是高楼大厦，奇怪的铁皮盒子周侧是因为速度过快的破空声和风声。脆弱的玻璃一碰就能碎掉，和它感觉莫名相似的少年把手掌轻轻地贴在上面，留下一个轮廓。
唠叨的絮语从前面传过来，听不太清说什么。少年也只是沉默，偶尔会应答一下。
他看起来病弱苍白，浑身没有一点生气。
梦兽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多的杂乱信息。这好像就只是一个虚构的、出奇美好的梦境。
奥西弗洛多爬到少年肩上坐着，仔细地看他。
和它的任务目标长得很像，显然梦境的主人把自己年少的投影放到了这里。但总是怀念少年时候的人类此刻表现得并不如他之后过得高兴。
铁皮盒子稳稳停下，少年背着个奇怪的包打开车门。看不清脸貌的，声音尖锐的女人一把扯着少年，一边掐着嗓子用奇怪的语调和守在门口的人说话。
“老师，这就是我们家孩子。他很乖的……”
被称为老师的男人带着眼镜，不动声色地把少年往自己方向带了点，神情温和地回应女人的介绍：“我听说过他，年级第一呢。”
“都是运气，运气！”女人掩饰不住笑地自谦，有些无措地攥了下衣服，又怕显得太小家子气松开手。
“这孩子啊打小就听话，做什么事都很快……”
尖锐的响声突兀地插入女人滔滔不绝的夸耀，少年扯了扯她的衣袖：“妈，上课了。”
女人看他一眼，张了张嘴，干涩地挤出几句叮嘱：“那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话。”
她又看看老师，挨近少年小声地说：“没钱了给我打电话，省着点用，爸妈赚钱也不容易。”
少年乖乖地应承，跟着老师走进学校里。他每一步都走得慢，在女人停止说话的铃声也已经响完。等他一脚踏进校园，校外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光景。
老师停了下等他，温和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都会帮你的。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
少年才终于露出一个更真心实意的笑来：“谢谢老师。”
奥西弗洛多从他的肩膀上飞起，落到“老师”身上，想凑近看看这个人有什么特殊。
哪怕在深渊，父母的存在仍然是具备特殊性和唯一性的，这意味着无论情感如何，在绝大部分情况下身处“父母”这一位置的存在一定会被特殊对待。
但是这个人越过了这种常规，成为了特殊的例子。
少年进了教室，老师则在校园漫步。在他行走过的地方，已然过了花期的花朵重新绽放，枯败的草木抽芽生长，变成葱茏茂盛的笼罩一处的华盖。
被奇怪力量禁锢着无法离开的小怪物蔫巴巴地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到的一个两个都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么强大，为什么要寄居在他的记忆里？”
男人温和地表情撤去，冷淡漠然地折下一朵花夹进随手拿着的书里。他似乎在叹息，又好像没有：“我可没动他的记忆。这就是他本来的回忆。”
在更久远之前的、他们认识之前的回忆。
无量之前就觉得司远寒看着太乖，只是世界上乖的孩子太多了，不至于让他有别的怀疑。直到末日降临，直到祂登临神座。
回忆的收录者曾经在浩瀚的记录里捕捉到过一条很奇怪的简讯，上面空落落地写着“所愿得偿”，以及红色的血溅射喷洒的痕迹。
一看就像大仇得报终于如愿，合着原来复仇的对象是这句话的主人自己。
寄居于人记忆中的神明一步跨越时间空间，站到少年教室的门口。
他太安静，在喧闹的教室里不太怎么抬头，只是自顾自地写题、看书。有人推倒他的桌子，砸了他的水杯，摔了他的笔，他也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地把东西都捡起来。
小怪物评价：“一点都不反抗，他一定会被欺负得很惨的！”
无量低低地笑了声：“所以这时候需要一个英雄从天而降。”
他悠然地迈步进去，路过的廊道里惊悚恐惧的学生挨个起立站直，沉默地看他走到少年面前。
“没事吧？”
少年蹲在地上捡东西的手一颤，然后他慢慢地抬头，朝无量露出个笑脸。
“没事的，老师。”
无量也随之蹲下去帮他拾捡书籍，语气明显温和多了：“不是说了让你有事来找我吗，怎么不来？”
“这些欺负你的人你想怎么办？杀了他们吗？”
“怎么不说话？”
小怪物正伸手努力地想去够少年的肩，好让自己不用再提心吊胆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梦境吞没，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想。
你张口闭口要杀人的，谁听了不沉思一下？
少年显然是正常人的范畴，对于这个好像随时要被请喝茶的话题不太愿意多谈，于是最终他挑选了一个相对好回答的问题，声音低低地回复：“太麻烦老师了。”
无量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评价：“我之前觉得你呆呆的，虽然……说你很聪明，但我一直没这种实感。”
他生来就是世人口中的天才，从小到大跳级跳读，各种奖项随手拈来。大多时候他并没办法理解正常人的思路是什么，比如很简单的题目，明明一眼能看得出答案，他们却还要绞尽脑汁地想半天。
司远寒尤其。
他是无量见过的所有人里最笨的一个：题目要反反复复算三遍五遍或者更多次，作业要每天做到半夜，第二天早早起来又背书。就算背了也很难记住，被他抽来提问的时候还会磕巴打绊，特别急的时候就愧疚地道歉，当天又得熬夜背书。
别说无量了，哪怕比起正常的聪明人他都算笨的。
但就是这样的人，这样一个人，在和无量同一个水平线甚至因为涉猎太多而显得更加能力卓绝的秩序眼里，是世界上独一份的聪明。
“你真的不是兄长眼里出好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