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曾是火焰
训练室一般没什么人来,来了都匆忙,站门口的很少,等人的更是。
司远寒看着眼前的人隐约从回忆里扒出来点熟悉的影子,于是也向他笑:“原来你进特调组了吗?”
“没有,在娱乐区工作,今天来找我哥哥。”他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聊,“很久没有见到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还不错。你呢?”
“我也是。工作不算很难,不过每天有很多烦人的客人,不能拒绝他们又没办法每个人都帮到——虽然我也不是很想帮他们。我是说,目前为止这个打工人的身份我暂且还能继续当下去。”
司远寒对他突如其来的话多感到一点怪异,但追究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突兀。就像平常安慰人一样,他张口就来:“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也许你能换份更喜欢的工作?”
青年只是看着他笑:“因为人需要我。”
兄弟你这怎么像是被pua了啊?
还有,是不是少说了个有字?
司远寒作为外人不好多说,只能委婉地再劝一下让他别逮着这一工作守着。
“万一其实那个人只是希望你能找点事做呢?”
人闲久了多多少少会出点毛病,司远寒记忆里这个叫穆朝远的年轻人就是实打实的宅男。他有点社恐,后来因为生病直接没再上学。
说起来,这还是时隔十二年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青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仍旧笑着:“对了我才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要去哪里?我送送你。”
“不,不用这么客气……”
从另一个训练室牵着小孩儿出来的明侦:?
他一偏头就看到司远寒。他们的说话声其实不大,但由于布局原因,声音闷闷地在墙间撞了几次才荡开,显得很大声。
他让明乐在原地待着,只身往司远寒那儿走。小孩儿不肯撒手,闭着眼睛拖着他。
“哥哥,哥哥……不要过去!”
“会死的。”
“哥!”
明侦摸摸他的头,语调没什么变化。他似乎一直都是这种风雨不惊的样子。
“没有人不会死。”
爸爸妈妈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如果非要为死亡冠上一点荣誉或者特殊意义,他希望为之命为“牺牲和奉献”。
虽然他也不懂这两个词的意义,但大家都说应该这样做。
不过显然这会儿还没到他奉献的时候。
司远寒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或许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人,走又不好走掉,毕竟总局的防御系统都没给警报。
——回去一定要打报告再检修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穆朝远”有些可惜地看着他。
还以为这次能和他多说几句话呢,结果他那么快反应过来。
幻影又要醒了。
“不是说不插手吗?”
飘渺的投影是神明的垂眸,祂安静地站在司远寒背后,缄默着站定立场。
其实这一幕多少有点熟悉。
无量不忍再想,往明侦那儿看了一眼就原地化作光羽消失。最后一句没给另外几个听见,留给了他苦寻多年求不得,辗转偶然却重逢的故人。
“我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
不开玩笑,这两个月来校长室快成他家了。
司远寒坐在熟悉的位置面对熟悉的人,思维发散地想东想西。萧雨晴接到通知忙不迭从家里过来,一眼就看见他在那儿思维发散的样子。
目测没什么问题,脑子不太好这点很小就有。
亲姐放下心来。
“安部长,怎么了这是?”
教育区直接由教育部管,所谓校长也就是部长。
安民见到这姐弟俩就头疼。尤其是见到萧雨晴,就想起这魔王小时候给他教育一层干穿的事。
“他好像招惹到了某些存在,我不是神眷者,所以喊你过来看看。”
安民指了指司远寒:“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上头指明了要他进你们特调组。你来刚好聊聊这件事。”
萧雨晴大大咧咧一坐,浑不在意的样子:“上头都指明了我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跑去跟他们干一架。许可您批吧,我没意见。至于招惹的事儿……展开说说?”
说得你干不出来一样。
安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搭话。案件当事人老老实实:“我从训练室出来,他就在那儿等我了,还说什么很高兴见到我。”
“你们之前在做什么?”
被一起带来的夏鹏目光游移:“问神。”
说好听点叫问神,说难听点叫薅神的羊毛往人家太岁土上建屋。
萧雨晴默了默。
说骂吧,以前大家都走的这个流程;不说点什么吧,又怎么都有点想刀人。
她忍了忍,忍到安民把章盖了,司远寒彻底告别他的学习生涯,夏鹏当晚继续连环打他的神通话……她才冷静下来。
来的是无量。
幻影性格温和宽容,虽然起床气很重,但其实是已知神里最好处的一个。再加上总局和祂的关系很亲近,祂要降临不会一个人都不知道。
而且司远寒的描述确实很像那位知识与记录之神能干得出来的。
瘦削,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是位光从外表上来看就不好相处的神明。
“祂为什么要来找小寒?”
半透明的投影坐在她边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武器样式的玩具。
“可能是找我,可能是找幻影,也可能单独只是想见见他。”祂回答,“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司远寒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但隔了一辈子,他真的还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吗?”
这话问得正中要点,灼日也没法儿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
“我不知道。”祂诚实地表述自己的迷茫,“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哪怕隔了那么久我也没想通。”
为什么要死去,为什么要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深渊,又为什么定下那样的约定
誓言束缚他们不要插手人类的进程,他们冷眼旁观只做看客。
——或许那么多年的黑暗侵蚀的不止是深渊种,也是他们曾经为人的记忆。
灼日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之前她还会生气愤怒,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
深渊种也好,人类也好。她投向他们的视线越来越少,往深渊最深处望的频率越来越高。
那里是上个纪元的人类旧址,有坍塌的建筑,蔓延的颓败,曾经唯一能照亮那里的怪物随着信仰的离开不愿醒来。
它曾长泣质问所谓的神明:“你们究竟要什么?什么非得用他的命去填?”
灼日也不知道。
祂在经久的沉默之后合上眼,不明不白地说了一个短句。
“她曾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