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存在的神
“神失去了祂最爱的孩子，因此降下迷雾，不允许生人窥探神子曾经所在的圣地。”
宏大庄重的教堂里牧师左手半合握着胸口的十字架，低缓地念着写在圣训上的文字。
他面前摆着一块石碑，上边密密麻麻地混乱写着看不懂的文字；背后是今天刚来教堂说想听听神明教诲的青年。
“祂说此世以恶为序，因而决意寻找新世界。离去前，祂留下神谕：”
“不要追寻我的踪迹，我并非你们的神明。”
“不要称颂我的名讳，我无意给予任何庇护。”
“人类的未来在你们自己手里，接下来要走什么样的路由你们自己决定。”
牧师敛神收拢拨乱的珠串，将指尖的颤抖按下：“我唯一能给的告诫是，人类的未来在人类手里。”
别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告知或者提议，毕竟他也只是个失去神的信徒而已。
眉目清秀笑容文静的青年学着他的动作：“我会转告的。赞美上帝！愿一切如神所期望。”
牧师终于回头抬眼看他，缓缓露出个笑来：“赞美上帝！小心烈焰与信徒。”
——
“所以，为什么要小心信徒？”
偌大的冷白色房间里，黑发扎成高马尾的女郎一手摸着下巴一手在纸上写画。
“烈焰信徒倒是可以理解，毕竟‘灼日’的信徒十有八九都是疯子——但是这里的‘信徒’，到底是只指这一家还是所有信徒？”
“如果只说这一家的话，为什么不再说明确点呢？”
“小心烈焰和祂的信徒……不管怎么说这个都要准确点吧。”
“所以涉及神明点东西都很烦人啊为什么非要让我来！”
萧雨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收了笔来来回回地走。
几天前总部从特调组那儿得到消息，圣安德西大教堂的主教确实曾在二十年前到过齐陂带走了什么东西，为此甚至一度和某个陌生存在大打出手。
按照上级的说法，作为当年“十页卷”事件少有的幸存者，这位名为“悉达”的主教存在着不小的问题。虽然他本人完全否认自己曾经所经历的那些，连记忆搜查也摸不出问题，不过世界上这种抹除记忆的手段不多却也不少，因此总部始终不肯放弃悉达这条线。
可是为什么要她加班啊她一年了才回到过一次家还只待了两天！
萧雨晴骂骂咧咧。
上司不当人，组员们也不是好东西，一把资料整理出来个个跟出笼的野兔一样嗖一下跑没影儿。
说起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摩挲着下巴倒回桌前把资料翻了翻找出一张来，按着上边的记录把录音调到对应的时间。记的是一段问话：
“您觉得圣安德西大主教怎么样？”
“他老人家啊……是个好人。经常给附近的穷人们讲讲经卷，有时候别的地方有人难过活，他也愿意收留他们给个活计。好几年前不是异种闹得凶吗？也是他解决的。虽然，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我们知道肯定是他。”
“我看大主教挺年轻的啊，怎么称呼他为老人家？”
“怎么说呢……我小的时候他就在了。他很厉害，”回答的人声音有点含糊，但犹豫了点时间后他还是压低声音告诉询问的组员：“我们私底下有人也叫他行神。”
“行走的神明？”
“诶对，是，是这样。大主教在我们这种人看来就是神明啊。虽然他从来不承认。所以我们也不在他面前说，自己悄悄喊。有时候他听见了也没有反驳，大家就没改了。”
“竟然没反驳？”
“所以我们才说他人好啊。他原本是不同意的，只是大家坚持，他就允许我们在教堂以外的地方这么喊他了。我们也不想让他为难，从来没在教堂里喊过。”
录音到此为止，后来的事组员秦衣有在纸上写被询问的人因为家里人喊回家去了。
萧雨晴反复又听了几遍，在“老人家”“反驳”“教堂”这三个她最开始看没有圈出来的地方又着重画了框框起来。
按照去找主教的组员夏鹏的说法，主教是个看着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远远说不上“老人家”。
虽然按照资料已经确定这位主教是一位“缔约者”，但哪怕是完全掌握深渊种力量后寿命延长衰老放缓，也不至于四五十年甚至更多年样子基本不变。
至于为什么是四五十年……因为早在查到二十年前“十页卷”事件的时候，这位主教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
萧雨晴压了压资料，长吐出一口气。
局里在“十页卷”事件结束后就立刻着手调查了所有死者和幸存者，尤其是后者。其中悉达主教是所有幸存者里最难入手也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刺头”。
说调查吧，他也配合；但真的去问，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只会说：“神抛弃了此世。”
这份询问里只隐晦地提了一点，这位主教他仍旧是信仰神的——就算没到信仰，至少他是敬畏着、相信着神确实存在。
教堂很特殊？
萧雨晴若有所思地又圈了一次教堂，把对教堂的重视程度又往上提了提。
恰好这时候夏鹏他们一起回来，萧雨晴收了收神把东西递给他们让都再看一遍。
“……很奇怪。”带着眼镜又摸去教堂听教诲被挡在外边的青年摸了摸镜框：“怎么会在教堂里讲经卷。”
一两百年过去，人类秩序重建得七七八八，宗教因为几位神的原因发展得格外迅速，对于那些信仰和典籍的划分也有着相当全的分类。一位主教不可能认不得自家教典，悉达这招走得属实有点偏。
“那你不许人家多信几个神？”长相可爱却身高一米八的女孩儿反驳：“我平时遇见事都所有神一起求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神都没有搭理你的原因。”萧雨晴没好气地回她。
夏鹏：“没这个可能，教堂里只有两尊神像。”
“还真信有别的神？”
青年表情更加沉凝：“不仅如此，那两尊神像还没有雕刻脸。但我感觉……祂们不是现在我们已知的神明之一。”
他没再说，眼神有些空。
那两座神像由白石雕刻，等人高，摆在悉达主教自己的房间里。
教堂大厅是没有神像的。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就像……”
“那座教堂不只为一位神而建，诸神的信仰都存在。但悉达主教并不信仰祂们任何一位。”
“他信仰的是不存在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