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门开启之时
深渊最近安静了很多，偷偷摸摸蹲在司远寒住处的家伙们也相当安分。
牧野把帽檐往下扯了扯，仍旧不太习惯地指使照明的怪物蹬小车发电。
那个最初带着他来这里又盖在城市上空充当天幕的怪物几天前就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消失不见，倒塌的图书馆没被重建，那些钢筋混凝土都被搬往一个方向。
青年转了转从梦里醒来后血色更深的水晶吊坠，耳边如常出现耳语。
“奇怪……奇怪……”
“‘重归日’没有结束，它们不该擅离职守才对。”
“可是有什么能让这位陛下都动起来？”
“深渊打开了大门。”
“怪物？”
“不，不。他不喜欢纷争。”
“他厌恶动乱。”
“没什么大事。”
牧野把吊坠的线收了收用袖子把它遮住，接着神色如常地扭过脑袋转了九十度盯着他的怪物的头。
“不要偷懒。”
“哇？”怪物疑惑地发音，细小的触手好奇地戳向牧野的手腕。
“好……好看……”它含糊不清地说，“王的！”
好看的都献给王。
怪物满心欢喜地想，哪怕触手顶端被吊坠扎了好几下也乐此不疲地缠上去。
牧野没拦，任由它戳了几下后茫然地嗷嗷叫半天然后倒在地上。
他抽出无妄特地为他准备的本子：“深渊种657号，擅离职守不务正业，扣一分。”
怪物被拖走，牧野扫视一圈见其他怪物都在老老实实工作满意地收起本子往别的楼层巡视。
无妄被交与了别的任务，在离开的时候把管理图书馆的事务托付给牧野。
“它们有时候会做些不太理智的事，哪怕打起来你也不用管，把名字记下来等我回来处理就好。”
事实证明他多少有点先见之明。
突然膨胀放大身躯的两头怪物扭打在一起，或撕咬或刮刺，所过之处没哪里幸免。
本子上自动浮现它们的编号。
“深渊种552。”
“深渊种315。”
“违规斗殴，破坏公物，影响市容……扣十分。”
牧野按了按额角。
无妄走了多久这群怪物们就打了多久，有些是小打小闹，有些是直接让前边搬来的东西完全报废并引来了更大的一场混战。
总之就是，一刻都没有消停过。
因此司远寒和摩西过来的时候这位新上任的图书馆管理员正兢兢业业地转移尚且完好的建筑废料。
“我就说他们不可能安分。”摩西得意地伸出两个指头在司远寒面前晃，“愿赌服输，分我两成。”
“你作为神职人员的虔诚呢？”
“虔诚和爱财没有冲突，经济基础才能决定上层建筑——给钱！”
司远寒拍开他的手：“等着。”
神子欠钱那能叫欠吗？那叫给信徒的恩典。
摩西：“不要脸。”
司远寒当听不见。
怪物们依旧打得不可开交，牧野则悄悄摸过来轻车熟路地行礼：“陛下。”
司远寒：“你怎么也从阿瑟斯那儿学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瑟斯大人说这能表达我们对您的尊敬。”
“……我回去说说他。”司远寒默了默揭过这个话题，“先不管这边，深渊的门打开了。”
他笑起来：“走吧，送你回家去。”
——
深渊最深处是旧日之都，越往外走黑暗越重，在吊针转了百圈后视线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
“陛下？”
青年试探着喊了声，声音荡开一点又很快消弭，像是被什么拦住直接截断。
头发银白眼瞳暗金的青年默不作声地握住挂在腰间的匕首。他不再往前走而是安静站着，眼瞳动也不动地凝视眼前的黑。
“很机警。”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的鼓掌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含着笑意的夸赞。
“不过今天可不是回家的好时间。”
“您不想深渊打开？”
“怎么说呢，我是保守派。”声音的主人轻轻叹息，“他刚醒来不清楚，但外边经不起深渊种的降临了。”
“陛下没有说过……”
“你以为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同意打开门？深渊所有生物都是他的眼睛。”
“包括您吗？”
“暂时不包括我。”他笑了下，“套我话没用，就算你全都知道这门也打不开。”
“神将深渊的钥匙给了祂唯一的孩子，却没有教他如何使用。这是保护，也是限制。”
黑暗被人拨开，白胡子金发的瘦弱老人张开双臂：“赞美唯一的真神！”
牧野握紧匕首低眼不语。
荒原上有的是比那位陛下更恶的人，烧杀抢掠，设计背刺，但凡能活下去，人就能不断拉低底线去迎合世界的恶意。
他无意献上忠诚，也不会信奉神明。
只是……
“您觉得深渊种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他轻声问。
癫狂的小老头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提问打断，反应过来后没有任何犹豫：“一群被黑暗侵蚀污染而衍生的怪物。”
青年笑了下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手里的匕首被他掷向左手边的暗处。
“这就是为什么他握有钥匙。”
怪物不受束缚，人却有着秩序规章。
司远寒伸手从黑暗里把牧野揪出来往右手边放，脚下踩着缓缓旋转的巨大圆形阵法。
“有点花哨，”年轻的王笑了下，“不过挺合适这种大场面。”
胡子拉碴眼神沧桑的中年神父左手抓着细长的折合起来的短绳，右手画着十字。
“赞美神明！”
“也赞美知识。”
书籍快速翻动带来一大片嘈杂声音，踩着巨大水母一样的怪物出场的青年摘下兜帽，露出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惨白的清瘦脸庞。
他身后跟着无妄，站到了司远寒这边。
“那我赞美烈焰！”
一道女声刺破略显杂乱的现场，随之而来的是刺目灼热的火焰。
高挑瘦长的女子酒红色的发绑成马尾束起，半片红半片黑的上衣短裤有着和盔甲一样的冷硬。
她视线转过一圈最后落在司远寒身上：“你不是那么冒进的人，我在想激进派到底哪里说服了你。”
司远寒避开她的视线回答：“我首先是它们的王。”
“你忘了自己曾经为人的身份吗？”
“您也说了，是曾经。”
女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叹息落下时她挥出一道烈焰。
“灼日你有点不讲武德啊。”侧边横来的冰刃拦下这道攻击，声音的主人踩着凝结的蓝黑色固体站在司远寒面前。
他笑眯眯地拍拍手，一副和气老的样子：“打架多伤感情。你说对吧，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