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局
江余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距离上次击杀黑毛怪已经很久了。
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皮肤开始了溃烂。
江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压抑着想要用手抓挠自己身体的欲望。
太痒了，身体上的瘙痒让江余如坐针毡，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上爬来爬去，难受得无法忍受。
一旁的叶轻舟神色有些局促不安，这还是江余第一次见他这样，一时之间看的有些出神。
“江余？”
“嗯”
“你还好吗？”
“……嗯”
叶轻舟拉过对方的手腕，挠起对方的袖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夜里”江余忍着身体的难受，试图让自己保持平静。
其实这种感觉在昨天早上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不太明显，后半夜的时候江余觉得浑身痒的难受，而且感觉愈来愈强烈，让人忍不住抓挠。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感染了。
叶轻舟脸色有些不悦：“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江余无奈的笑了笑：“谁也躲不掉的，不是吗？”
“这是个死局，所有人最终的结局只有死亡，正如你所言，这是万物主的决定，我们人类是无法逃脱的”
叶轻舟垂着眼皮看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亭子里也没了人的身影，每个人都忍受着身体的折磨，绝望的躲在屋子里等死。
有一些人忍受不了折磨，失去了生的希望，便自我了断了一切。
即使死，他们也不愿意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来伤害身边亲近的人。
有时候，人性又是善良的。
江余脖颈处的红斑已经开始溃烂，白皙的皮肤上就像绽开了梅花，一朵两朵相继开放。
江余瑟缩着身子，拳头因内心深处的煎熬紧紧握着，豆子大的汗珠从额前一颗颗滚落。
叶轻舟半蹲在江余的面前，轻轻拨开了对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看着眼前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男人，眼里的阴霾也愈来愈浓郁。
“今晚，我带你出去”叶轻舟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温度，但仔细一听便会发现，语气中闪过一丝波澜。
江余笑了笑，打趣道：“别傻了，叶轻舟，即使你是神，也不能违背万物主”
“你怎知我不能”
对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
江余黯然：“不行，你还是不要插手了，你……不能越界”
江余若有所思，半晌，他抬起头：“你为什么要帮我”
叶轻舟身形顿了顿，两秒后，他说：“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半天的时间里，江余皮肤溃烂的程度已经从刚开始的溃烂到肉里生了蛆虫，除了脸，整个身体都已经溃烂。
叶轻舟可以看见白色的蛆在江余的皮肤里蠕动。
夜晚如期而至，叶轻舟已经在窗前站了两个多小时。
院中的巨草已经出现了异动，黑毛怪出现了。
叶轻舟转身伸出了手，坐在床边的人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
江余愣了多久，叶轻舟便等了多久。
“为什么”江余问。
为什么要违背规则，为什么即使自己皮肤溃烂，恶心至极，还愿意伸出手。
叶轻舟唇角弯了弯，没说话。
手掌骤然收紧，江余的呼吸有些紊乱。
两人走出了屋子，随着一道关门声，旁边的几间屋子里也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几人。
贺云惨白的嘴角微微上扬：“朋友，这感觉如何”
王致：“可痒死我了，妈的，这蛆我自己看着都恶心”
几人打趣间来到了黑毛怪的眼前，黑毛怪似乎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轻蔑的藐视着他们。
贺云道：“嘿，怪东西长的难看，还挺傲娇”
黑毛怪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猛地朝贺云扑了过去，一旁的王致拿起斧头也劈了过去。
本就被蛆虫折磨的两人，被重重的拍倒在几米开外。
王愈和剩下的几人也被黑毛怪狠狠地重击在地上。
黑毛怪不屑的看了看地上的几人，然后径直看向了江余这边。
“我带你出去”叶轻舟的话在江余的耳边不断响起。
紧了紧袖口里的匕首，他要在叶轻舟动手之前，杀死黑毛怪。
江余朝黑毛怪物奔去，但匕首则是对准了自己的心脏，他……想要试一试。
不能让叶轻舟受到惩罚，不能让他受到惩罚……江余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依稀中看见了一张错愕又惊恐的脸，耳边响起叶轻舟的低吼……
“江余……”
“江余……”倒在地上的几人也纷纷朝这边看来。
心口痛，而且痛得厉害，江余还未睁眼，就觉得自己心口格外的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抬手遮挡住强烈的光线，江余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清周围的一切，江余以为自己已经身处于天堂了。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江余不确定自己是否赌赢了。
“这是哪？”慢慢的撑起身子，打量着周围。
“简单来说，是在树上”叶轻舟道。
“……”
他们此时正置身于一颗香樟树上，这颗树有十层楼那么高，枝干粗大，正好可以躺下两个成年男人。
看着身下一片绿色景象，整个城市被绿色包裹着，参差不齐的植被直冲而上，江余这才确定他们是真的回来了。
他们终于从那个充满泥泞的死局中爬了出来。
幸好，他赌赢了。
“啊……真的回来了”江余喃喃道。
“嗯”
江余听见了一声极浅的回应。
江余问：“我睡了多久？”
叶轻舟：“两天”
这次在里面待了太长的时间，还险些回不来。
在杀死黑毛怪的那一刻，同一时间杀死自己，黑毛怪是不能直接杀死人类的，只有打破了这个限制，他们才能回来。
这是江余的第二种计划。
其实也是最后一搏，用命去赌这场博弈。
江余转头看向叶轻舟，对方却闭着眼睛，手臂随意的搭在心口，正随着微沉的呼吸上下起伏。
作为神，他这些天应该也很累吧。
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还好，没有连累到你。
叶轻舟做了个梦，他梦见江余朝着黑毛怪冲了过去，江余倒地的瞬间，黑毛怪化成了一株小小的不死草，和房间里的那些草一模一样。
最后枯萎了。
鲜血不断的从江余的嘴里涌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叶轻舟慌了，他突然有些怕。
怀里的人渐渐失去了温度。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大概是回到了现实世界，院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奄奄一息的江余。
他不能让江余就这么死掉，他复活了他，强行带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唉……回来的感觉真好啊”，江余的心中还是颇为感慨。
他仍记得那令人发指，生不如死的痒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蛆，但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身体上的，江余仍然记得蛆虫在他皮肤里肆意蠕动啃噬的感觉。
活着其实也蛮好，江余看了会远处的绿油油的城市。
挨着叶轻舟躺下，双手枕在脑后，享受着此刻未曾见过的风景。
江余赌赢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输了，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实，只有他死在了那场博弈中，死在了梦魇极地。
神明救了他，越了界，因他犯了规。
江余此刻觉得，眼前的人真的很像一个人类，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某些东西却又告诉自己，他是神，是威严不可亵渎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