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万国来朝
翌日，麟德殿。
鼓乐齐鸣，往来喧嚣。梨园乐工们或吹箫、或拉琴、或一曲箜篌勾动胡姬合乐扭起妖娆的身，在盛世的华丽幕景上绽开一缕缕鲜艳明媚的华光。
食物被满满的堆在各色分区间，脍炙瓜果点心等物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清香，诱的使臣们食指大动，他们纷纷拿起白玉桌上备好的食单，吆喝着下人端来一盆又一盆，大喝大嚼。
今上挂着笑，随意的坐在玉台上，接受番邦往来致贺。
“天可汗，嗝~今日盛宴~嗝~比上次好，嗝~好的多~”番邦人说话直率，他鼻头红红的，眼睛红赤赤的，仍衔着酒杯不肯撒手。
“天可汗，嗝~要我说啊，这次盛宴，年年来一次~嗝，才好。”他嘴里不断喃喃着，游曳着脚步往玉台上凑。
酒气熏人，熏得一室暖气都随之浮动，今上微微一笑，捻着胡须，吩咐人扶他坐下，朗声道：“今日不拘君臣，诸位随性便可。”
众人闻言大动，三三两两纷纷捧着酒杯，眯着眼儿，摇头晃脑的在殿内走来走去。
彼时，一曲琵琶尽了，引得使臣们一阵又一阵的呐喊。
“好！好！好！”
今上也尽兴儿的拍了拍。海清河晏，万象生平大抵就是如今这番景象罢。他满意的捋捋胡须，举起眼前的金樽欲痛饮一番。
这时，一名使臣近前来，朝他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尊敬的天可汗，闻得上国棋艺颇精，内外闻名”
他顿了顿，迟疑的瞟了眼身后垂首的年轻人，继续道：“吾国的王子自小爱棋成痴，甚为倾慕已故的国手。因而王子自小便着意修习棋艺。此番前来，一则为了朝见天颜，二则也为了王子心愿，望与上国手谈一番。”
语罢，该国王子沉默的走上前，呆滞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朝今上行了一礼。
“还请天可汗见谅，王子自小沉默，一心沉浸在棋艺的世界。”
玉台上，皇帝眼眸深深，上下打量着小王子。他着一身紫色圆领窄袖袍衫，腰缠白玉带，足蹬锦靴，眼眸黝黑，一动不动的盯着地衣上纵横交错的万字纹路，像是要往上纵横排列棋子似的。
细看之下倒真是一副棋痴的模样，今上浅浅笑了声：“无妨，卿家说说如何比试？”
“小臣斗胆，吾国国王进贡了一张棋桌，白玉为底，金线为络，棋子是上好的暖玉制成。贵国派出三名国手与吾国王子轮番对战，三局两胜”
“三局，你们只赢一局，则胜。”沉默的小王子抢白。
倒是十分狂妄，今上酌了口酒，却不想和黄口小儿计较，拍板道：“还是三局两胜罢。”
“一局。”王子坚持。
“”本不想他们输得太过难看的。
“罢罢罢，便依你。”今上心情不错，大手一挥便允了。
“随便去找几个棋博士来，万毋让他们输的太过难看。”今上对一侧的宋南青耳语一番。无怪他自信，弈棋，本就是本土上发源了几千年的东西，焉能输给其他藩属国？
先赢他两局，最后一局便故意输了罢。这般想着，训练有素的小黄门已然手脚利落的摆好棋桌，在精致小巧的香炉沉沉地燃上特制线香。
棋痴王子先一步落座，比了个请的姿态，棋博士亦微笑着拱手，显然没把这位年轻狂妄的小子放在眼里。
双方各执一色，黑白对垒分明。
香燃过半，棋盘上的局势已然分明。
番邦国的小王子，竟赢了只见他面无表情朝对手点头，黝黑的瞳仁深处止不住散着点点兴奋。而白玉桌另一头，棋博士面色灰白惨败，又顶不住被众人稀奇的眼光注视，满面的汗水扑簌簌流下来。
他掏出锦帕擦了擦，朝着圣上连连告罪。
高台上，皇上歪着的身子直了直，漫不经心的表情隐隐慎重起来，“无事，下一位。”
又一名棋博士领命而出，二者见礼后，双双落座。
室内香气淼淼，清雅素淡的线香绕着丝丝白烟，转着圈儿的游过花丛，漫过酒台，侵过食物的香气，朝棋博士的鼻尖掠去。许是香气作祟，那棋博士的鼻尖儿上，渐渐凝成一颗小小的汗珠。
汗珠滚呀滚呀，滴到了白玉桌上，未几便消散不见。
半晌，他放下棋子，捂脸叹息。
输了，他也输了。
他研究棋谱近三十多年，却输给了一名藩国的黄口小儿！
可悲，可叹。他捂了捂通红的眼，朝王子拱手：“王子当真棋高一招。我输了。”
“什么，天朝上国竟连输两局？啧啧啧”
“啊哈哈哈哈，属实没想到，属实没想到。”
“输了便输了，人家国家有钱怕输么？不过竟然输的这么快么，哈哈哈哈哈。”
他国的使臣们交头接耳，纷纷稀奇的感叹，惹得皇上面色沉沉，也让朝廷内的大小官员脸色涨红。
太丢脸了，真是太丢脸了。
这方的骚动，引得四处寻找清霁的苏寒暮眉头蹙起。他近前去，随手拉了个千牛卫，询问情况。
“那小王子简直是目中无人！”千牛卫愤愤的讲完，用目光期冀的看向苏寒暮；“太傅，不若最后一把您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苏寒暮目光一动，他直白道：“我不会弈棋。”
？
千牛卫掏了掏耳朵，显然是不信的。笑话，算无遗策、机无虚发的苏太傅不会弈棋？
苏寒暮摊开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熟料，高台上的皇上若有所觉，朝他的方向看来，眼神似乎在催促他尽快处理。
苏寒暮无奈的噎了噎，拢眉思量起来。虽大意轻敌，但宋南青选派出的棋博士，也是能够教导皇子公主数一数二的国手。两场皆输，且落败的如此快，可见这藩国王子棋艺极为高妙，极有天赋。
下一场，万不能输。他在脑袋中搜寻一番，竟觉只一人可堪应战。
他素白的手指轻点，指出他来，又对他耳语一番，便让他替上去。
这人，便是全国第一国手——顾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