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高射机枪
两人吵吵闹闹到了厂门口，没有唐兵之前想象的神秘威严，就是一长排普通的红砖围墙，隐约可见里面的三四层楼房。都已经略有破败了，流露出岁月的痕迹。
确实有门卫，是一个和气的大叔。
问过两人找谁，大叔直接摇电话到车间叫建国的准姐夫。
厂子确实很大，姐夫过来还要一阵，大叔热情地让二人到门卫室坐着等。
推门进去就是一阵热气，屋里竟然坐着十多个人，围着两个蜂窝煤炉子烤火闲谈。
工厂论起来确实属于深山了，到了一定海拔，每往上爬一百多米，温度便会下降一度。唐兵两人走得热了，山风一吹，隐隐有寒意刺骨。进得屋内，倒是温暖如春。
有些腼腆地和建国自寻小凳坐下，唐兵疑惑地问门卫大叔：
“这么多来找人的啊？”
屋里的人哄笑起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圆脸男子道：
“什么找人？我们都是厂里的工人，车间太冷了过来烤会儿火。”
唐兵有些不解：“这？你们休息星期天是吧？那不出去玩？”
雷建国自从上次屈伟事件以后，为人处世好像圆滑起来，处处想装成大人。这时便四散发烟，老牌子，凤凰，也不知是不是节约下来的保护费买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接过烟，就着炉火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出去玩，要遭当权派整哦！我们都是遭整了的，星期天也要加班！”
一帮人都恨恨附和起来，唐兵两人不熟，不好多开口，便在一边默默听着，倒也慢慢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厂里当官的，工人统称为当权派。
下面干活的工人，工资制度有些混乱，定时和计件并存。
若是计件，勤劳手脚快的，工资自然要高些。
但是既然权利在当权派手里，轻省工资高的岗位，自然慢慢都给了那些有一定关系的职工。
剩下大部分工人，都是计时，而且加班连加班费也没有，干多干少一个样。
而且计时工人拿工资，最重要的就是平时定级职称之类，那些有关系职称级别高的，天天摸鱼鬼混还拿高工资！
而厂里再亏损再乱来，多少还是有些生产任务。当权派自然追着逼普通工人多干一些，连周日也强迫上班。
长年累月下来，干部和群众关系自然越来越差。
一般普通工人，上班就是摸鱼。女工就是带小孩上班，打毛衣纳鞋底。
男工胆子小些的，就是拿张报纸蹲厕所抽烟，一蹲一上午！
剩下这些胆子大不服不忿的青工，干脆把工具一扔来门卫室侃大山吹牛皮！
反正国营军工厂有一点好，就是工资虽然低，轻易不敢罚款开除之类！
唐兵越听越诧异，眼睛都瞪圆了！
由于家庭的原因，他很少从家长那里接触到真实的社会，而其他宣传渠道和学校的教育，自然让他越学习越跟社会的真实面脱节。
随着年岁渐长智慧渐开，单纯的唐兵才发现从小好多被灌输的根深蒂固的人生观完全是错误的！这让较真固执的他非常分裂，非常诧异和痛苦！
从小他都从宣传中以为军队和周边的军工厂等集体真的都是一个大熔炉，会把人性中那些不好的渣滓熔炼掉，让人越来越高尚，越来越正面！
现在看来事实完全不同，军工厂的官员和工人同样也是人，都是有私欲和贪念的活生生的人！
官员也会徇私，工人也会偷懒！
原来大家都是人，职业并不能让一个人高尚或者卑劣！
这么推而广之，白衣的不一定都是天使，也可能是魔鬼！他从小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师也肯定不都是园丁，也可能是敌敌畏！
决定人性的不是职业，应该是教育，素养和制度吧？小唐并不是很确定地胡思乱想着。。。。。。
但他至少确定一点，目前的工厂制度，并不能做到提炼人性高尚的熔炉的作用，反而好像是滋生恶意的土壤！
因为就在他和雷建国等人的这一会儿，有个当权派，是什么精工车间的车间主任，已经气势汹汹地来了门卫室好几趟，催促谩骂威胁工人们去干活，而最后的结果，就是青年工人们跳起来，一个工人把煤炉恶狠狠地砸在车间主任的背上，一群人上去群殴主任，下手好像比雷建国当日对待屈华还狠！
直到建国准姐夫皇甫彪赶来，带他俩到车间和靶场玩，他还在晕乎乎的胡思乱想，这样可以随便进去的军工厂，防得住间谍特务的刺探吗？或者说这样官员徇私舞弊，工人摸鱼偷懒，带着怨气干活，甚至恨不得打死官员的军工厂，又能造出来什么领先国际值得人家刺探的先进武器吗？
再进一步说，他没有见过的军队又是什么样的呢？真的有能力保护国家和他们的利益吗？甚至于，他们保护的真的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吗？那些更高层的领导干部，几十年下来就制定了这样烂的，连他这个中学生都觉得有大问题的制度，他们天天，又在想些什么？忙些什么呢？
这些天看的一些古书秘本，里面一些黑暗的字句跳了出来，像一张大网将他罩住：
“。。。。。。僧道从清高，不忘利欲！庙廊达士，志在山林！初贵者志极高超！久困者志无远大。。。。。。”
正在神游天外，雷建国忽然撞了他一下。
唐兵如梦初醒，转头正看到建国在挤眉弄眼：
“走，我姐夫带我们去打高射机枪！”
唐兵这下真的吓了一跳：“这个都能玩？”
好歹也是看过几本“军事知识，舰船知识”的男孩，自然知道高射机枪威力极大，据说一枪能把人打成两截！
这么恐怖的大杀器，能随便玩？
皇甫彪凑了过来，他虽然有个彪悍的名字，长得却颇为清秀，眉宇间有股干练之气：
“这个小意思，咱们厂子就是做高射机枪啊，鱼雷发射架啊什么的！以前武斗，军队开炮艇过来，咱们厂工人把高射机枪放平，几下就打沉两艘船！咱们一发火，把整个大河都给他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