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2.9.28
星期五,回上海的日子。早晨七点,五月准时起床,七点半去一楼餐厅吃饭。同事们也都差不多时间下来,见了面互相打声招呼,然后坐到一起来。小唐看见她,马上叫了声小妹,然后向她道歉:“昨天真不好意思……考虑到你是翻译员,要和你们总会计师一起行动,真没办法单独带你出去……”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跟销售课的几个人去洗浴城做大保健了。去这种地方,怎么能让五月和她老板知道。
五月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了。
泽居晋最后一个下来,他到餐厅的时候,差不多快到八点钟了。五月最先发现他,忙站起来,说了一声早上好,他向她微一点头,淡淡道:“早。”和先下来的几个人点头招呼之后,去取了咖啡、几片土司以及煎荷包蛋回来。
袁课长指了指五月隔壁:“这里有空地方,总会坐这里好了。”五月忙往旁边让了一让。
泽居晋笑笑:“哪里都行。”把餐盘往桌上一放,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宋系长旁边了。
销售课的几个人和泽居晋吃着早饭,低声说话。五月最先吃好,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边喝边等他们几个人。传说中的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果然丰富无比,但无论中式亦或西式,无不以冷冻食品为主,咖啡倒是香,可惜她不爱喝。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扬州炒饭了,所以她早上就吃了半碗炒饭,两个小面包和几片水果。
饭吃好,大家回房间收拾行李,启程回上海。五月拎着自己行李包锁门的时候,恰好泽居晋也出了房间,他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在和谁说:“……嗯,中午应该会到,不过要先去公司,下班还是老时间……嗯,回去再说。”
他手里有房卡、矿泉水和旅行包,站在门外说话,顾不上锁门,五月把自己的包放在脚下,走过去,从他手中把他的旅行包接过来。他把手机拿开一点,对她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以示谢意。
五月帮他把包拎到电梯前,他电话终于打完,快步追上来,重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五月忙说:“不用谢。”
一个客气一个恭敬,标准模范上下级。听他说那句谢谢的时候,五月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沮丧,鼻子一酸,又想落泪,忙吸口气,硬是憋住了,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后,自己和自己说:钟五月,别犯傻了,总有一天,你肯定会感谢现在的自己,感谢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毕竟,这是你迄今为止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不是吗。
等到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她终于想开,重新鼓起劲头,帮同事们准备路上喝的矿泉水和饮料,又去帮宋系长一起办理退房手续,然后打电话给财务,向吕课长汇报即将回上海的消息。
回去的车上,销售课的三个人兴高采烈,大声说笑,泽居晋偶尔也说上一两句话。他们说话不需要翻译,所以五月就靠在车窗上,默默看窗外风景。钱沐在这个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她,得知她中午就能抵达上海后,说:“晚上一起出去看个电影吧。”
“嗯,好啊。”
“想看什么?”
“我都可以,你来决定好了。”
闲话又说了几句,钱沐忽然问她:“有没有想我了?”
车里坐满了人,固然大家都在各说各的,没人注意到她,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垂下头来,腼腆笑笑,对着电话那端的钱沐轻声说:“嗯,想的。”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很想。”
车开到无锡服务区,小唐开车去加油,袁课长下车去洗手间,顺便问大家:“服务区里面有卖嘉兴粽子,你们谁要吃?”
怕冷不愿下车的几个人纷纷欢呼,表示很需要,然后开始报数,有的要一只,有的要两只,五月这时刚刚挂钱沐的电话,没听见袁课长的话。坐在旁边的泽居晋忽然问:“sa酱需要吗?”
“嗯?”她一怔,以为自己没听清。
“粽子。”
“噢。”刚刚太过吃惊,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
“sa酱需要吗?”
她怔怔说:“哦,要么请帮我带一只好了。”这下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喜欢甜的对吗?”
“嗯。”顿了一顿,轻声说,“谢谢。”
“不用谢。”
车开到上海市区,金秀拉发来消息:听说二傻你要回来了?那边顺利吧,都想死你了,下午我去一楼办公室报销费用,到时找你说话。对了,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重庆火锅店,晚上一起去吃火锅思密达。
她先编辑了一条短信:扬州的工作很顺利,马上就到上海了。但我晚上和钱沐有约,明天还要回一趟老家,周一晚上回来,火锅下趟去吃好了。
短信发出去之前,想了想,又全部删除掉,重新编辑了一条:以后不许再叫我二傻了,好难听。我觉得sa酱就挺好,以后请叫我sa酱,谢谢。
大概金秀拉上午较忙,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小唐车子开到公司,五月拎包去更衣室换工作服的时候,她的第二条短信才过来。短信上说:小五,小五月?一个两三天的短差而已,对我的相思病都害上了?五月和五月酱都不能满足你情感需求了?话说冬天才刚刚开始,春天明明还有好久唉系。不过,既然你这样想,那也我觉得是时候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升华一下了。ps:你比较傻,其实还是二傻比较适合你思密达。
作为一个从没去过日本一天的日语翻译,五月的业务水平整体来说固然无可挑剔,但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些日语方面的问题,比如一些教科书上所没有的,电视剧中也没有看到过的俚语俗谚。遇见这些问题,她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这个时候,她一般会去请教金秀拉。金秀拉对她热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人家从小学就开始学的日语,后来又去日本留学,一口日语说得极为正宗,和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听上去毫无差别。
而刚刚泽居晋在路上叫她的那句sa酱,因为以前从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虽然知道是比五月酱更为亲近的一种叫法,但翻成中文的话,具体应该怎么表达,她就有点迷糊了。
不过,她还是凭着自己的小狡猾,终于弄清楚sa酱的意思了。sa酱,用中文来表达的话,原来可翻作小五亦或小五月。
看见金秀拉短信的时候,明明想笑的,却觉得眼皮有点发酸,伏在更衣箱的铁皮门上,使劲揉了一把眼睛,揉出一手心和一手背的水气来。
因为泽居晋这两天出差,十二月底的决算都交给吕课长来做,吕课长又分派给手下几个人去做。等泽居晋出差回来的时候,决算已经全部结束,该缴的税都已缴掉,该上报的报表也都已上报。泽居晋回来,再对各报表一一审核确认,结果临下班时发现作为商标使用费计算依据的销售额的数字错了,导致商标使用费少付了近二十万元。
商标使用费的这张报表是李主任做的,吕课长拍着脑门,埋怨自己说:“都怪我,没仔细审核就盖章确认了。日本总公司最关心的就是这些涉及到他们收钱的事情了,多付没问题,少付的话,要了他们的命了……税务报表什么的也都用的这个数字,这下好了,所有的报表都要推翻重做。”埋怨完自己,和泽居晋解释说,“这个销售额是昨天从系统里下载下来的数据,没想到晚上又有变动了。应该以昨天下班时的数据为准的,下载早了,哎呀……”
泽居晋问:“所有报表重头来过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吕课长想了一下,说:“至少要一天,八个小时,所有人手。”
“税务方面不要紧?”
吕课长忙说:“税务倒不要紧的,这个月错了,下个月重新调整就行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母公司,没办法,明天周六我们几个来加班,重新……”
泽居晋手一挥:“这个月就这样吧,税务下个月调整。母公司那边由我来解释。”
吕课长一喜,随即又担心起来:“以前松尾总会在的时候,好像报表也错过一次,害他被母公司严厉批评了一顿,结果还是我们来加班一天,当月修正的……总会你……”
泽居晋摆摆手:“去工作吧,就这样定了。”
吕课长回到座位上,抹了把额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明天我和朋友约好去阳澄湖钓鱼,差点就去不成了。”
五月打开文档写出差总结报告,写了开头几句,忽然说:“课长,你有没有发现总会身上有种对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蹙着眉头想了一想,说,“就是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劲儿?”
吕课长的心已经完全被泽居晋给俘获了,容不得别人说他的坏话:“别胡说,人家那是有担当,有决断力,潇洒,洒脱,加上朝中有人好做官。不像从前松尾那样,出个错能把他吓死,恐怕母公司的人批评他。新老板对我们这么帮忙,下次喊我加个班,节假日出个勤,或者帮忙做什么事情,哪怕再忙再累,你说我会好意思拒绝嘛。”
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