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河令36

    赵敬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被蝎揭留波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黑暗给揭露出来的。

    义堂内那道和周遭墙壁浑然一体，由他亲自建造，又被他抚摸过无数次的暗门突兀地大开着。

    无形的气流从内涌出，迎面吹出一阵独属于蝎揭留波的草木香风。

    不知为何，赵敬脚微顿，甚至感觉自己有些退却，不敢上前。

    赵敬迈步走近，运起掌风将暗室大门合拢。

    他看见了那一抹意料之中的雪白身形。

    这男人在赵敬视线内出现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银白的袍子，金线绣织的翩跹白鹤，伸长了羽翅，雪白的翅膀从腰部流连到大腿/根。

    银纱微妙的遮挡，更令人浮想联翩。

    即使是赵敬也无法忘怀那一晚被自己双掌所桎梏住的柔软光滑。

    些微的晨光从门外扩散进来，映照进那人身上的金缕银线后，仅一瞬间，竟让人分辨不出，是本来颜色，还是被阳光染就。

    蝎揭留波那张从来山崩于前、屹然不动的沉静的脸，第一回在赵敬面前露出他本来的面貌。

    出乎赵敬意料的是，蝎揭留波此时正泰然跪坐在诸多牌位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的闭目礼拜着。

    “你怎么在这儿。”

    赵敬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蝎揭留波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存在，至少比他想象的要早。

    赵敬第一次没有以义父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靠近他的义子。

    熟悉的衣着，熟悉的那个人。

    蝎揭留波缓缓睁眼，起身、转身，他站直了身子，甚至要比赵敬还高上半个头。

    他也是头一次正视赵敬，以蝎揭留波的身份，头一次真正了解这个人。

    赵敬没有继续开口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蝎揭留波身旁，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三根未燃香，置于一旁的香烛上点燃，随后插入香炉之中。

    “蝎儿既然都已看到，不妨给你的诸位叔叔伯伯们上一炷香吧。”

    蝎揭留波微微抬眸，环视一圈，一双眼看向时赵敬格外冷静，“义父，他们都是你欠下的血债吗。”

    “什么欠债，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与人斗其乐无穷。他们输了，自然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蝎揭留波冷笑一声，“若你当真问心无愧，又何必掩耳盗铃地在这儿弄什么牌位供奉！

    那我呢，我也是你眼中的技不如人吗？我努力了这么久，在你眼中就只是个工具吗，一个由你操控，敛钱夺权的工具？

    是不是将来，这里也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赵敬轻轻靠近蝎揭留波身旁，两手搭上蝎揭留波的双肩，强硬地将他固执的头扭过来，“蝎儿，你是我的义子，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蝎揭留波并不为赵敬的话所动，语气仍旧淡淡，“那琉璃甲呢，义父真的对孩儿放心吗，是不是当孩儿失去价值之后，我也该乖乖变成这里的一块牌位！”

    赵敬眼中闪过不耐，但一想到蝎揭留波算是忠心，还是忍下心中莫名的烦躁，向蝎揭留波温声解释道：“蝎儿，你要相信为父才对啊，你才是为父心中最重要的。”

    “呵，在你心中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琉璃甲嘛！”

    一时间，蝎揭留波感觉自己胸口的五块琉璃甲膈得胸口生疼。

    “蝎儿，你要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你真心待我，相信我在南疆那十年的煎熬，相信你将来不会杀我！”

    赵敬只感觉胸口一滞，就连他都说不出是自己心底的怨念还是别的，令他想要留住蝎揭留波。

    赵敬的语气过于苍白，他努力想要抓住掌心的流沙，却只能任由沙砾从手心滑落。

    蝎揭留波眼眶通红，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他直直地看着赵敬，眸中暗含深意让他不禁想要退后。

    一时间那种背德的微妙感觉，像张巨大的网，让他想要挣扎却挣扎不脱，只能越陷越深。

    赵敬轻轻抬手将人拢入怀中，嘴唇悄然擦过蝎揭留波的耳畔，“蝎儿，你今日所见的，才是义父的真面目，义父不想放过你，也不能放过你，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