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大逆不道
琼楼。
独孤三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自斟自酌了。
直到桌上那只白玉瓶子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他这才放下了杯子。
啧啧一声，感慨道：“这御酒真是好东西啊！”
“比之那谪仙楼的清风明月酒，恐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啊……”他长叹一声：“这御酒只在宫里有。”
“即便是位极人臣，也只能在每年年节、元夜、中秋，以及一些重要宴会上，才能浅尝一二。”
“其他诸物，也大多如斯。”
“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这位一向最重礼法的礼部尚书大人不知是不是喝醉了。
最后一句，讲得竟然如此的直白和大逆不道。
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少不得要被人参上一个大不敬。
然而，坐在独孤三思旁边，平素在朝堂上，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御史大夫王仲泰，却是充耳不闻，一言不发。
“王大人……”独孤三思收敛神色，抬起头来，看向楼外，忽然好奇地道。
“你说，咱们这一局，能成吗？”
王仲泰这才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很难说。”
“尚书大人知道的，本官并不擅武道。”
“不过……”他沉吟了下，犹疑道。
“据说，殿下也已入了五品境。”
“不知修行一道，同境之间，一个小境界的差距，是否足矣。”
独孤三思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忽然笑了起来。
王仲泰有些疑惑，好奇道：“本官可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没有……”独孤三思轻轻摆了摆手。
“王大人勿怪，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而已。”
“哦？”
“尚书大人想到什么了？”
“你们家王叔裕怎么说也是一名上三境大修行者，你怎么就对修行一窍不通呢？”
王仲泰给自己倒了杯酒，苦笑道：“本官实在没有这天赋啊。”
“要不然就是叔裕入朝堂，我去江湖了。”
“能当一名逍遥天地间的上三境大修行者，怎么也比困在这朝堂里勾心斗角的强。”
独孤三思哈哈大笑道：“没想到，王大人也有一颗逍遥心。”
“其实啊，我们家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一屋子里的武夫，偏偏出了我这么一个动口不动手的异类。”
两名朝堂三品紫袍大佬，忽然就像两个乡下村口的老大爷。
相互诉苦，扯起了家常来。
这一幕，相当的……狗血。
“其实啊……我也觉得很悬。”
独孤三思愁眉苦脸了会，再次开口，喃喃道。
“听说武夫同境之间，差距其实没那么大。”
“只可惜，长安城里，一时半会，也就只能找出这么一个藏在暗处，又有实力对付那位平阳公主殿下的中三境修行者了。”
“倘若再来几个五品以上的中三境修行者，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至于上三境大修行者，独孤三思并没有提。
但即便对修行一道，知之甚少的王仲泰，也大概想明白了原因。
上三境大修行者，那可是站在修行世界最顶端的人，说一句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权势滔天如独孤家，多年的积累，恐怕也不过屈指之数。
大多数上三境大修行者其实已经不用依附名门豪阀。
他们与名门豪阀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合作。
上三境大修行者都会有自己的骄傲。
像行刺，以大欺小这种不太符合他们身份的事，通常都不会去做。
哪怕真有人愿意去做，上三境大修行者一旦进入长安，整座长安城恐怕都会如临大敌。
即便是潜入，又去哪里找一名潜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上三境大修行者出来。
因为一旦上三境大修行者动手，不成功便成仁。
到时像那位清风剑主顾长空一样，引得天下瞩目。
要是被有心之人顺着线索查下来，查到了他们身上。
那说不定会引发一场大离王朝的内乱……
毕竟，在这座长安城里，上三境大修行者最多的地方，还是那座深宫。
那些人可是没有明确站队的，用上三境大修行者来行刺，就是逼这群人亲自下场。
这可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相对于杀死李嫣然，如今这节骨眼上，他们更需要和平。
只要再和平渡过三五年，朝堂上的格局就大不一样了。
届时，天下人会逐渐的去接受一个事实：他们独孤家有一位临朝称制的圣后娘娘。
当然，他们也心知肚明。
那位平阳公主殿下也需要和平。
她需要用这几年的和平，来做点什么，尝试改变点什么。
但独孤三思坚信，无论那位平阳公主做什么，都是徒劳。
一个人是影响不了历史的走势的……
至于今天晚上这一局，放火杀人。
对他们来说，也仅仅是一个尝试。
成功了自然是好。
大离皇族，如今唯一能撑得住场面的，便是这位平阳公主殿下。
除了她，那真的是天下指日可待。
而且，一名潜藏在暗处的中三境修行者出手，理由也不难找……
不成功也没关系。
正好可以用那位平阳公主被刺一事来解释那“日夜出，星昼现，天象有异”十字谶言。
也省得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总有人把这件事往皇后独孤曌临朝称制上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没有算到，那位清风剑主顾长空会孤身行刺皇后独孤曌。
并把那十字谶言先一步扯到了皇后独孤曌身上。
每每想到这里，独孤三思就郁闷无比。
他主动岔开了话题。
“煜城那孩子的事，我也听说了。”
“那小军卒确实欺人太甚了……”
独孤三思叹息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要是我，也会吞不下这口恶气，找人做掉这家伙。”
“而今晚，正是顺势而为的好时机。”
“杀不杀得掉，都有公主被刺一事做挡箭牌，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能理解的……”
原来独孤三思早就猜出了那四名黑衣杀手是出自王仲泰的安排。
顺势做的局被说破后，王仲泰也没有否认什么，只是道。
“抱歉，他们并不知道那是长平郡主殿下……”
这个他们，说的当然是那四名重伤独孤月的黑衣杀手。
“不……”
“你不需要道歉。”
独孤三思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地道：“这一杀，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