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老人少女
陈微之安静地坐在乌骓马上,冷冷看着众黑衣人追进林子。
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等黑衣人的人手分散开来,四处搜寻,这才缓缓抽出长刀。
轻轻拍了拍乌骓马的脖颈,乌骓马四蹄一扬,宛如一头扑食的老虎,扑向落单的三名黑衣人。
那三名黑衣人听到马蹄声响起,开始还以为是同伴。
可才准备抬头一看,陈微之的长刀便到了眼前。
“人在这……”
“里”字还没有出口,声音戛然而止,鲜血从他们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就像是一道红色的喷泉,绚丽而短暂。
失去主人的三匹马被这一幕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在西边,跟我来!”
那三名黑衣人临死前喊出的半句话,很快便引起了众黑衣人的注意。
众黑衣人纷纷拨转马头,非常有默契地向着西侧林子包了过来。
阵型一字排开,宛如一道黑色浪潮,随时要惊涛拍岸。
只可惜,他们快,陈微之更快。
杀完人后,陈微之并没有做任何停留。
调头就走,再次隐入林子,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这是边境三年,陈微之养成的独特作战风格。
他虽然也是大离军人,但他与传统意义上的大离军人完全不一样。
所谓的荣耀,在他眼里,甚至还不如一堆银子来得实在,更不要说与生命相比。
所以,陈微之杀人,从来都是追求一击毙命。
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不讲武德。
可能是暗杀,可能是偷袭,可能是放冷箭,甚至是投毒。
倘若一击不成,他也不会恋战,而是寻求新的战机。
王仲武曾经以六个字评价他:“狡如狐,猛如虎。”
“可恶!”
“被他逃了!”
众黑衣人赶来的时候,陈微之早就逃得没了踪迹。
“他逃不了的。”
“五人一组,呈扇形向西包夹。”
“每组之间间距不得超过五十步。”
“注意,他的马很快,一旦相遇,以纠缠为主,等待支援。”
这些黑衣人不愧是军中精锐,很快便又调整了策略。
一道道清晰的命令从一名小头目口中传出。
很快众黑衣人便重新在这密林中,编织出一道天罗地网来。
“天真。”
陈微之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猜出了他们的意图。
他跳下马来,轻轻拍了拍乌骓马马背。
乌骓马很懂事发出一声嚎叫,拔腿便往山上跑。
“在这边!”
“别让他跑了。”
“杀了此人,赏银一万两。”
众黑衣人纷纷驱马追赶,全力奔跑下,原本铺开的一张黑色大网,迅速收拢。
被拉扯成一条长又窄的长带。
陈微之纵身跃上一棵大树,把身体紧紧贴在树后,一动不动。
冷冷看着众黑衣人策马而过,直到最后一组黑衣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才双脚挂住树干,身子突然往下一倒。
猛的一刀,长刀就像是割麦子一样,划过一名黑衣人的脖子。
这组黑衣人的马在方才的混战中,都受了点伤,所以才会落到最后一组。
此时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着要去分上一杯羹,哪里想到会有人伏击。
“噗”一声,那名黑衣人应声而倒,陈微之的刀并没有就此打住。
而是顺势一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削了出去,又有两名黑衣人瞬间倒在他的刀下。
瞬息之间,五名黑衣人便只剩两人。
那两人倒也不笨,知道自己决计是逃不了。
相互对视一眼,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约而同地劈出一刀,直奔陈微之的头颅而来。
陈微之冷笑一声,身子就像鬼魅一般,突然消失。
化作一道残影,绕过其中一名黑衣人的马肚。
快速攀上那名黑衣人身后,一刀便了结了他的性命。
长刀去势未尽,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出去,迅速解决完最后一名黑衣人。
做完这些,陈微之纵身一跃,再次隐入林子。
……
上春山脚的厮杀正是惨烈,对面的敬亭山顶,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生,一个漂亮到没个边际的年轻少女。
少女看了一眼杀完人后,再次隐入黑暗的陈微之,低声说道。
“一个修行者,怎会如此……狡猾。”
她的声音很清脆,就像一个小小银铃,听起来让人十分的舒心。
老儒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笑道:“审时度势,这孩子倒是个聪颖之人。”
“然儿,你将来若想做成那件事,倒是要和他多学习学习。”
少女大概没想到老儒生会对这少年评价如此之高,略有些惊讶。
她的神色也不由得古怪起来,心想,老师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那个少年再是聪颖,也只是一个小军卒。
那样的大事,岂是一个小军卒能参与的?
……
禁军营地的两军厮杀还在持续,林子里的追杀却成了陈微之的个人猎场。
那些黑衣人虽然都是军中翘楚,个个骁勇,但也仅仅是在军中。
对上七品奇筋境的江湖莽夫,根本没有什么胜算可言。
更何况,若真要论起骁勇善战。
即便在尸山血海的两国边境,陈微之也是赫赫有名。
黑衣人唯一能赢的法子,就是利用骑兵的强大冲击力,排开阵形,限制陈微之的活动范围。
不断地用铁骑人命来消耗他,不让他有任何换气喘息的机会。
这也是军中对付强大修行者,为数不多行之有效的法子。
当年戎奴那位二品境的大修行者过境时,大离军方便是如此做的。
然而,在密林中,众黑衣人实在很难展开阵形。
更别说以骑兵之力,限制陈微之的活动空间。
所以,陈微之得以完美发挥出他的实力和作战方式。
一旦黑衣人的阵形有所松动,就会被他单点猎杀。
初时,还是众黑衣人在追杀陈微之。
但被陈微之连续偷杀掉二十一人后,攻守转换,众黑衣人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那种恐惧,就像黑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只要稍不注意,便会化成洪水猛兽,将他们吞没。
“所有人,以我为中心,结成防御阵型。”
那名小头目举起长刀,指挥着剩下的十五名黑衣人,重新稳住阵脚,做最后的抵抗。
……
禁军大营处,舒定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林子里的情况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虽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甚至有点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但林子里此起彼伏的黑衣人惨叫声,以及那一声“以我为中心,结成防御阵型”的怒吼,无一不在述说着一个事实。
那个少年非但活了下来,而且还以一己之力,逼得那支追进林子里的黑衣人骑队原地当起了乌龟来。
既然确定了那个少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舒定方心中大定。
他举起长刀,做了个手势,也开始转攻为守。
“所有人,以我为中心,结成防御阵型,保持体力,等待救援。”
方才他率领众人,连续发起冲锋,又有十多名禁军倒在了黑衣人的刀枪箭雨中。
如今连他在内,这支五十余人的禁军队伍,已经剩余不足十人。
而且,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有两处以上的重伤。
当然,他们不好受,留下来阻击他们的那支黑衣人同样也不好受。
原本三十多人的队伍,几场血拼下来,如今也剩下不足十人。
而且,士气明显十分低落。
要不是有那名黑衣人头领在压阵,恐怕早就溃不成军。
风声停了,箭雨声停了,厮杀还在无声进行着。
上春山脚,那个临时搭建的禁军大营,俨然成了一个修罗场。
尸体堆积成山,鲜血染红大地……
……
敬亭山顶,少女安静看着这一幕,再次开口,低声询问道。
“老师,好像不用我们出手了?”
老儒生重重叹息了声,似是惋惜,又似悲悯,摇了摇头,道:“胜负尚未可知。”
“而且……”他的目光忽然转向远方,似是要把遮挡在眼前的云雾看破,缓缓开口道。
“我们的战场,一开始便不是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