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聚首
一番折腾已是深夜,我独身觅回房中,回南天的山谷虽然潮湿,空气却依旧闷热。
云翌殿下,能让一众仙子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大抵是个绝色男仙罢?如此风流度日,也是作孽得很呀。
我伸了个懒腰,悠悠然煮起一壶橘柚花茶来,轻抿一口,茶香依旧芬芳馥郁,香飘清远。
翌日,因今日是第一天讲学,我寅时三刻便早早起了身,第一天万万不可失了礼数,青丘的脸面可轻易丢不得,
并非我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号,只不过历经昨晚一事,在旁人眼中,青丘帝姬的名号已然很受用了。
我欣欣然洗了把脸,将困倦赶走几分,漱口完毕,往常都是栖芷帮我挽发,我此刻手脚倒显得有些生疏。
我挑了件浅灰蓝的栀子绣花交领襦裙,方别上一支点翠珍珠簪,望着镜子里的我,妆容精致,
在青丘时,那亘缪常常指唤我做事,我也未能用心打扮过几次,每每都是潦草梳了发鬓了事,今日我心里倒像打翻了一罐糖蜜似的。
一番打扮已到辰时,我正要起身出门,却不知何处飘来一股早饭的香味,我喃喃咽了口水。想来是昨晚没用膳食的缘故,
“以安起得好早,”不知几时,承栩正在门外对我艳丽一笑,手中方正地端着餐盘,
我瞧见承栩心头也爽快了许多,招呼他坐下。
“自然是找你用饭来的,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我玄冥宫,我本邀了你一同用饭的不是。”
只待我回想一番,那日却有此事,只是当初那曼珠从中作梗,这才未能成事。
我从盘中拿起一只蛋剥起壳来,这蛋倒是小巧玲珑得很,有些不同平常吃的鸡蛋。
我正打算向承栩问上一问,不料他正盯着我瞧,眼神扑朔迷离得很,我有些不解,询了一问:“承栩?你怎么了?”
承栩呐了半晌才如同梦中惊醒般憨憨笑了一声,
“以安,你今日与往日很不相同。”
我听此言像是被人灌了一勺蜜糖,心生欢喜。
我涩涩低下头,将手中这颗剥好的蛋递到承栩碗中,承栩似乎又呆了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见气氛有些怪异,便开起口来:“这蛋生得倒小巧可爱。”我颔了颔首,拍着胸脯说道,想来是母鸡食得不好,生的蛋也小的可怜。
承栩一笑,“这蛋原是我今早上从山谷雉鸡窝里寻来的,自然小巧了一些。”
我听着承栩风铃般爽朗的笑声,不禁醉了两分,我只觉比四月的暖阳还要柔情蜜意些许。
我有些沉进去。同承栩解释了一番当初我是如何离了玄冥宫去,实属迫不得已。
承栩得知我险些丧命,很是痛心疾首,直捶了捶心口,抱怨没能护好我。
这原就不怪承栩,到头来反倒是我将他规劝了几时,才没误了授课的时辰。
巳时已过,望仙谷正殿中一青铜麒麟踏云鼎焚着厚重的檀香,男仙女仙们左右分排而坐,中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丝绸屏风。
我寻了个角落位子坐下,吃起茶来,方待我坐定下来,恍得一人急急扑通跪伏在我面前,
我手中茶盏还未入口一抿,便吓得丢回桌上,我顾不得桌上被茶水浸染的宣纸,只迅速将此人扶起来道:“这是做甚快快起来。”
那女子缓缓将头抬起,一双丹眼早已噙满泪痕。我定睛一瞧,原是昨晚的被欺辱的小仙,
“东海流坡灵狐族初霁谢青丘帝姬救命大恩!”
我被她的话震得头晕,脸色恐不是太好看,彼时殿中人数来的十之八九,
见状众人皆齐刷刷望了过来,我一时有些无措,只一个劲将初霁堪扶起来,
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初霁又哽咽抽泣起来,见状自然惹得我心头一软,流坡一族虽说名望不如从前,可也不必太过做小伏低,我喃喃劝她莫要妄自菲薄。
是以,仙家弟子已然落座,眼瞧这蓝姚,妗姝一干人等花红柳绿,个个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都拼了命往前排位置挤身。
我倒还以为是争个名次高低罢,不料想竟是因为同排屏风隔着的原来坐着云翌,承栩,兮池一干名门望族的男仙,
大概也是想在众多望族子弟面前混个脸熟罢了。我嗤之以鼻,
我瞧着云翌殿下很是默然,一副极有棱角的侧脸俊酷异常,即使隔着淡淡的丝绸屏风也能让人领会到三分冷冽,同并排的承栩样貌相比似乎不及,但并不输分毫神韵。
许是我瞧得紧了些,只见云翌放下笔来探出半张脸来定定望着我,眼波流转间似见非见我袖中那几抹栀子纹,
他一双眸子极是冷淡,见我神色抖动分毫,眸子只轻瞥了我和初霁一眼,又速速藏回了淡纱后。
此番我有些木讷,只随便饮入一口清茶佯装无事。
估摸着一刻钟左右,前排一干仙子妖女终于落下坐来,我松了一气,
忽然,我察觉有仙气浮动起来,最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讲桌上忽然阵阵仙气凝聚起来,
瞬间幻出个活灵活现的北斗星君来,他先是冷艳地将众人瞥了一目,后又慢条斯理地悠悠然落坐,
厚重的袖口朝着桌案轻力挥过,一套完整的文房四宝凭空幻化在桌前,
我和身旁的初霁瞧着北斗星君一番变幻莫测得很娴熟,直觉厉害非常。
像我这般修到地仙阶品的,若是要在这种场合施法隐身这么久还不被人察觉是很困难的,
更别说凭空捏造一套精致的笔墨纸砚出来,亦是如同在鱼肚子里取蚌珠来似的绝无可能。
那案桌上的北斗星君神色微动,粗略的将我们扫了个遍,脸上浮现一丝不耐,
北斗星君眼中向来傲睨万物,如今一睹真容,更是觉得北斗星君一双冷冽的星眼立刻就能蹦出火花来。
此番众人皆静,只余廊间檀香燃起厚重的浓烟被阵阵风扑散又升起。
我早饭有些吃得撑了,现下又静得出神,着实令人犯困,所谓饭饱思淫欲,我却不思这欲,倒是这双不争气的眼皮子似被石头压得千斤重,迅速困倦起来。
我正要入梦会一会周公老儿,在青丘时我便常常在藏书阁梦着他正啃着猪蹄儿,如今我还未来得及尝上一尝,
“啪!”北斗星君甩了案桌一个响亮的耳刮子,一声雷动将我嚇醒,见他依旧不可一世的双眸一个个眼刀朝我们飞来,
随即提笔蘸墨在那张白如雪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举过头顶示意我们查看,
“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