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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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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栩院里矗立着一株挺拔的海棠树,近日来,笔直的树尖已经开始冒着簇簇新芽。

    只是惊蛰方过,倒还不是海棠花盛开的时节,想必,它也同我一般百无聊赖吧?

    近日以来,我日日困在这玄冥宫中,每日左不过是送饭食的侍从同我搭上几句有的没的。

    每每饭后;我便趴在窗前,数数有几只鸟儿落在海棠树上,待乏了,稍稍往后挪动几步便有一方软榻。

    我越发觉得同那待宰的羔羊没半分区别,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便丢了小命,做神仙怎能同这株海棠一般坐以待毙?

    “承栩!你到底要做甚!”午后,我一脚踹开承栩院中主殿的大红酸枝木门,

    顿时,我此刻跋扈的气场直将他殿里正洒扫的两个侍女吓得一愣,若不是瞧着我手中还差一把趁手的快刀,只怕还以为我是上门讨债的债主罢了。

    我瞧着这两位侍女一脸错愕,冷哼了一声,暗自叹觉世人皆不过如此;欺软怕硬。

    这些年来我领教了不少我那继母及其身旁仙侍狐假虎威的嘴脸便耳濡目染了这手本领,此时倒是十分受用,我有些得意。

    良久,只见那承栩步伐轻盈,面色朦胧;慢悠悠地从内殿走出来,他血色的双瞳明显泛着睡意。他挑了挑墨眉:“你吵到本公子午睡了。”

    我见他处事不惊的样子似乎很是老练,我自然不能示弱,双手叉了叉腰便继续质问他:“说!你到底要干嘛?”

    承栩冷笑一声,“怎么?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么?就这般急着上路不是?”他顺势躺下那鹅绒软榻,两片薄唇微微一合。

    上路?我心中咯噔一下,也罢,总比每日提心吊胆来的痛快。我合上了双眼,等待最后一击的到来。

    又是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能听到院中海棠枝头抽芽的声音。

    良久,听闻承栩微微一声嗤笑,

    “快帮本公子倒杯水来。”

    方才我足足合眼有一刻钟。听得承栩声音后我便才陡然睁开眼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个傻子般被他耍了许久。

    一旁的侍女也才从一片寂静中抽回魂来,正要给承栩烹茶,却不料被承栩打断了动作:“不是你,是她。”说完便用修长的食指着我的下巴。

    我左顾右盼也没有其他人,他那白皙的手指正有力地对着我。

    我十分诧异,询问道:“你不要我命?却要我去烹茶?”我原本怀着必死的想法,到头来他根本不想取我性命。

    “我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只不过偷窥本公子沐浴罢了,能够一睹本公子的玉体也是你的荣幸,从今以后便是你欠我的。

    在我殿中做做杂务,也好让本公子来洗涤你那不干不净的心肠。”

    我自然心中恼怒不已,可此刻自然多说无益,我轻蔑的切了一声,不就是烹茶吗,至于扯出这许多废话来吗,这样要是能换回一条命来,何乐而不为呢。

    我只需待时机成熟,趁机逃走便万事大吉了。

    我心中暗喜,做神仙嘛,自然要像我这般聪明机智才得了。

    念罢我便坐过去给他烹起茶来,我时而望向榻上的承栩,他的双眸被凌乱的碎发遮得若隐若现,厚厚的雪白鹅绒毯子将他本就洁白的肌肤一盖,更增了几分妩媚气息。

    我估摸了一会,心中正有个疑惑将问他,便开起口来:“承栩呀…”

    承栩虽看出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接了我的话,

    “你该唤我公子。”

    我自然不适应伺候人的日子,不过如今此情此景终究也算是寄人篱下,无奈,我只得收了收声线,佯装做娇弱的样子:

    “公子,我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实在太过好奇了,那东西我真真是从所未见。我将一杯沏好的清茶递送过他手。他很是自然的接过茶杯抿了起来。

    良久才听见一字:“讲。”承栩依旧惜字如金。

    “你双腿中间那个瘤子是何恶疾啊,唔,还是说你们魔族人士人皆有之咧?”

    不料承栩一口茶水还未咽下便全吐在桌面上,那两位侍女听闻此番虎狼之词更是捂上嘴憋笑起来。

    原本还算安详的大殿气氛瞬间变得莫名其妙。我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起。只能再次发问起来:

    “究竟是何秘密如此见不得人?公子你且说与我听,我定不会与旁人谈论的。”我显得越发真诚。

    那两名侍女再一听便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承栩心中邪火烧得厉害,只见他将那盏茶重重摔在地上,瞬间云水泗溅。

    他红透着脸朝那两名侍女吼去:“滚!”那侍女是又喜又惊,急急捧着肚子出了殿去。

    我见此状便更确定了这定是见不得人的魔族秘辛。若是人人都有的,又何必如此恼羞成怒呢?

    只是可惜了那盏刚烹好的茶。

    我回头望承栩,谁知承栩也正一脸乌云的望着我,偌大的殿内,静得可怕。只余两双眸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春寒料峭,莺飞草长。

    惊蛰早过,转眼春分已至。我端坐在偏殿的栏杆处,我眼波随着细雨流转,淅淅沥沥的落在这一树海棠枝叶上,满打满算我已经被困在异界半月有余。

    不知父帝是否差人寻我,六界广袤无垠,父帝他们想必也不知我身处哪个角落。想我堂堂青丘帝姬终日在这玄冥宫伺候人也不是个正经。

    说来也是,因我那日在殿中当着承栩的面打探那处“结构”,便陆陆续续有女妖女婢来往我的住处的纷纷想打探清楚承栩“武器”的模样和尺寸,我思虑再三,实在是觉得此事不便与太多人知晓,便将他们一一驱散开来。

    不过我也是并未一一拒绝,倒也曾透露给了几个侍女,我自然不是故意透露的,只因她们一行人曾私下偷偷赠与我一些异界的奇珍异玩,我这才勉为其难与他们一说。

    事后我才恍然大悟,我竟有如此高明的经商头脑,我很是欢喜,也不知我这本领是从父帝还是娘亲那遗传过来的。

    我于这几个侍女说完,只瞧得她们无一不脸红羞涩,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我也是好奇得很,

    在我再三追问下才终于得知那魔族秘辛仅仅只是因由男女有别,不过是男女之间行周公之礼用的。

    我大吃一惊,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剧烈。像是巨浪拍上岸石,心头已然受了重重一击。

    她们无不惊诧我竟能将如此露骨的话说得毫不害臊,都十分佩服。我每每听此只觉得无地自容,只觉自己蠢钝不已,也只是别过头尴尬一笑了之。

    此番可是丢尽了脸面。从前只在承栩面前是个半吊子女色狼,而现在在玄冥宫我已是众人皆知的大笑话。年少无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来也说来也怪,自从上次给承栩烹了一次茶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每每去正殿寻他也总是无果。

    我想着他应该是故意躲着我,必定还生着我的气。也罢也罢,既是自己无知惹下的祸事。我也是那能屈能伸的神仙,那定是要好生与人赔罪的。

    赔罪赔罪,不赔如何释罪。可我思来想去也不知该赔点什么好,这偌大的玄冥宫应有尽有,实在无有缺用。

    不过我之前在画本上瞧过,这凡人的妇女骂街向来都只挑对方短处来开口,想来送礼也是同样的。

    我得戳中他的要害,得一击即中,不必拖泥带水纠缠不清。否则便得多赔几次罪,如此一来二去的,只怕要纠缠不清了。

    细细想来我这几日实实在在学到了许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如今都会举一反三了。要是父帝知晓后自然是欢喜的。

    承栩堂堂一个魔族公子,什么奇珍异玩都是见过的,身外之物他定是不缺的。思来想去,也实在不知该如何聊表我的心意。

    子时,我屋里烛火通明;窗外,海棠花亦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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