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楼下的
接下来的几天路诗在神忙中度过，每年的重大节日月份都是各大博主的丰收月，12月一个双十二，紧接着圣诞节，再然后是元旦，商家各种活动层出不穷，社交平台的汹涌流量是块必争之地。
原定的每周产出四条作品，最近劳模一般达到了日更，说到底，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白天光线好服化道准备就绪，抓紧拍摄，紧接着就是剪辑；晚上确定下一个选题，写写脚本，码码文案。日子过的分秒必争。
这期间周辰义约过两次吃饭，确实是太忙，路诗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下周她来请客。
微信上，两人还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关注了路诗的社交账号，每次更新都不忘点赞、评论，路诗也对他礼貌回关，虽说俩人接触不久，这种时刻被关注着的感觉确实不赖。
另一边张心颖倒是展开了自我疗愈的心理路程，从一开始的“这么粗的金腿你不抱，非要惦记着商家那点羊毛”，到后来转换为“男人就得晾着，欲扬先抑，拿捏住吊足胃口”。
路诗依然毒舌：“活久见呀，母胎solo都开始传授恋爱绝学了。”
张心颖也不甘示弱，婊里婊气起来：“诗诗快20万粉了吧，信不信我随手一拍，曝你一个素颜九宫格！”
算你狠，拍人丑照这种功力，张心颖是深厚的。
周五的早上八点，路诗和张心颖一道出了门，钻进了约好的出租车。
今天大四全年级都得回学校，九点开始拍学位照。排队的间隙，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大多都是交流下个人发展。
家里有关系的给安排到江城这样的省会电台、电视台，没条件的，也有不少像路诗这样做自媒体的，还有些实力派，靠声音吃饭，影视剧配音、广播剧、网络电台，五花八门。
宿舍一共六个人，今天难得见齐了，中午约好在学校的杨梅小炒吃饭。
拍照很快，时间还早，路诗拉着张心颖一块奔向了图书馆，趁着这次来，把之前借的书都还了。
还书的时候，路诗被张心颖戳了一下，眼神交替，意思是示意她看旁边书桌上的女孩。
路诗一眼就认出了唐甜，两年前她剪了齐耳的短发，如今还是这个样子，路诗记得第一次见她，那齐腰的长发很衬她的脸，校园美少女的既视感。
路诗走到书桌旁的空椅子上轻轻说：“唐甜，好久不见。”
唐甜微微测过脸，扫了一眼，声音有些冷淡：“学姐好。”
路诗拉开椅子说：“没人吧？”
唐甜轻颔首，继续埋下头看自己的书。路诗坐下，看了眼她手边的一摞子书：“你要考研呀？”
唐甜轻嗯一声，没抬头。
身后的张心颖又一指头戳了戳路诗，努努嘴，示意她走人。
路诗抿抿嘴，轻叹口气说：“你有我微信，想聊天了可以找我”，接着，轻拍了几下唐甜的肩膀“祝你考研顺利。”
说完，路诗被张心颖拉着往门口走，回头看时，刚好和唐甜的目光对上，路诗微笑着冲她摆摆手再见。
“她爸也真是的，那种事情在学校大闹，出了一时的气，害的是自己的女儿。”张心颖挽着路诗的胳膊，发着牢骚。
路诗低着头，思绪飘着：都说苦难是人生的财富。但对女孩来说，要严谨为：适度的苦难是人生的财富。
两年了，唐甜依旧保持着短发，寡淡的脸不施任何粉黛，几次见她都是朴素的路人装扮，谈不上任何穿搭，据说常被同学排挤嘲讽，每天都是独自钻在图书馆学习。
希望她考研顺利吧，真心的。
两人到餐厅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早上就没吃饭，先点了提拉米苏和咖啡垫垫肚子。
张心颖看路诗那不咸不淡的表情知道她还在瞎想，说了一句：“昨天在咱小区电梯碰到一个帅哥。”
路诗笑了，张心颖的话题转折总是这么跳脱，给她一个白眼：“你当我是你呀，见个帅哥两眼放光。”
“真是帅哥，我押十包鸭脖，你见了肯定也说帅。”
路诗摇摇头，这会儿懒得跟她battle自己并不喜欢鸭脖:没几两肉嚼着不过瘾的细节。
电话正在此时响起，路诗打开包包，掏出手机，是姑姑的电话，莫名的眉心拧在了一起。
路诗很快接了电话，那头声音很有些吵杂：“诗诗呀，我今天来看你奶奶了。”
路诗说：“哦，怎么样呀，奶奶没事吧？我这段太忙没顾得上回去。”
“她挺好的，能吃能喝，精神不错。”
“哦，那就行，过段我不忙了，回去看看。”
“那个……诗诗呀，今年的费用该交了，你看……。”
路诗沉默片刻，刚看到是姑姑的电话她就想到是这茬事了，好快，一年过去了，奶奶的养老院该续费了。
“喂，诗诗，在吗？”对面以为信号不好，重复了好几遍。
“哦哦，在在，姑姑，你把电话给院长我跟他说说吧。”
电话很快转给了院长，是一家私人小养老院，院长也包办了财务的职责。
“哦，诗诗啊我是张院长。”
“是这样，张院长，我能不能先交一个月的，这个月我接的工作不少，下个月都能给补上，您看行吗？
如今这社会弃养老人的很多，养老院可不是福利院，不能做亏本买卖，张院长显然有些不悦，不过想到这老太太的女儿、孙女，倒是经常来院里探望，不像会弃养的人，最终答应下来，再三叮嘱下不为例。
挂了电话，路诗吁一口气，扒拉出张院长的微信，转了笔款。
她扫了眼紧接着过来的银行余额提醒，钱包比脸都干净，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没钱给你奶奶交费了？”张心颖有些疑惑。
路诗妥协了分成，换来了公司相对宽松的合约，毕竟还没毕业，也只能这么签。但这一年来，她是眼见着路诗有多敬业，就是只拿四成也应该有不少的收入。
路诗扒着手机心不在焉的说：“做我们这行，赚的多，花的也多，总不能每次作品都是同一件衣服吧，包包、饰品，哪一样搭配不要钱，多少得有点名牌吧，不能太寒颤了，还有那一堆的瓶瓶罐罐，哪一瓶不是用人民币在保养。”
张心颖说：“不是有厂家给赞助吗？”
路诗苦笑：“你当我是多大的网红啊？找我的都是中低端品牌，谁让我这账号定位就是大学生年龄。”
张心颖还是一脸的不理解：“有的赞助就行呗，还挑啥？”
“你看哈，商家给你寄了一个外套，你是不是得有和他相搭配的裤子或者裙子，还有鞋子，包包，耳环项链……这些搭配是不是得紧跟潮流，毕竟你是博主，引领粉丝的那种。”
路诗顿了几秒，接着说：“博主想引领粉丝，其实就是一种降维打击，跟明星包装自己是一个道理。”
张心颖没有回答，看来博主也没那么光鲜，尤其是小博主。
路诗也是沉默，脑子里盘算着近期的大支出：上月刚交了一年的房租，这月初去医院做皮肤管理，被人一句“大网红茉莉就在我们家做的”忽悠住了，一下就冲了四万的卡，紧接着就是奶奶的费用，这茬确实忘了。
一下子都搅和在了一起，余额严重告急。
半个小时后，宿舍六人都齐了，点餐开吃，路诗脑子里还是愁成了浆糊。
“路诗，最近有啥清仓没？”王艺吆喝了一嗓子。
这倒让路诗灵光一现，是该清仓了，一柜子的衣服一件件挂咸鱼确实太麻烦了，一箱子的彩妆放到过期也用不完，是时候清仓回笼资金了。
路诗笑着说“都吃好没？吃好出发，去我那淘货去。”
四十分钟后，路诗的一室一厅已经挂满了各种衣服，张心颖因为体型问题，就不在服装板块多做逗留，一头扎进了彩妆、配饰的筛选。
“诗诗，来看看，我这一捆多少钱？”郑慧慧和路诗身身高体重基本一致，不用试，每次都挑的最快。
路诗一件件盘算：“这是个小众品牌，收你300吧…这个淘宝买的不贵，收你50吧……哦…这个搭配的有个腰带，我给你找找。”
郑慧慧咧着嘴，爽快的转账，她知道路诗开这价都是舍友的面子，做博主的穿衣不重样，款式洋气，有些吊牌还没摘，衣服质地都很新，妥妥的白菜价淘宝。
“哈哈哈，哈哈哈”王艺身上套了一件黑白相间的格子裙出来，笑的癫狂，“美女们，你们瞅瞅，我穿这个，是不是像个人行马赛克。”
众人捧腹，还真有内味。
呃…去年流行了一阵的棋牌格，标签太明显，过时的也很快，买它的时候也没觉得好看，纯粹是想做时尚弄潮儿，追个流行，如今连清仓都被嫌弃了。
啧…心疼血汗钱三秒钟，有时候自己也会怀疑脑子秀逗了，买回来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大战四个小时，女人们都选好了自己的一座座小山，分别堆在张心颖和路诗的床上。
到了晚饭的点，六人掏出手机，点餐、水果、啤酒、红酒……之后老规矩：合帐aa。
饭后，一桌子外卖收拾出去，路诗撂到餐桌上一副扑克，又像回到了在宿舍的时光，一群姑娘脸上贴满了白纸条，呼天喊地，干杯碰酒，都是女中豪杰。
晕晕糊糊的，王艺说有人敲门，众人都说是路诗的男人来了。
张心颖个大嘴巴，一定是把她和周辰义相亲的事说的人尽皆知了。
王艺离门口近，起身开了门。
“十二点半了。”确实是个男人的声音。
餐桌上的四人停止聒噪，陆续挤到门口，堆成了沙丁鱼罐头。
路诗身子有点沉，坐着没动，听着声音绝对不是周辰义，他的声音是那种独特的慵懒调，门口的声音是一种低沉浑厚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你是？”王艺看着男人问，转头用眼神问张心颖：你认识？
“我楼下的，你们从1点闹腾到12点半了。”男人说的不紧不慢，语气俨然一副：有被冒犯到。
张心颖接连三声抱歉，成功缕顺了对方的刺毛，鞠躬作揖，将神送走了。
待她退回来，关了门，转身看着后面四个小姐妹说了一句：“咋样？帅不？”
路诗看着面前四个后脑勺点的像捣蒜一般，啧，女人们的脑回路果然奇葩……
五人眼见为实，蹑手蹑脚，轻声细语开始了小组讨论。
“这男人跟男人就是不一样，这个就特有男人味。”
“对对，行走的荷尔蒙那类。”
“耐看型，有点痞帅。”
“五官很立体呀，比例真好，妥妥上镜脸。”
……
“下班回来见过他，走路姿势绝了，脊背笔直，仪态特端正。”张心颖做了总结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