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下精魅
在李乐之出走后第三日,李卫夫妇和周靖川在寻遍仍在都城的所有军队无果后,却收到平阳长公主送来的一封信。
周澄芸将信一把从李卫手中抽过来,急忙打开,看了半晌却一言不发。
周靖川在一旁等的着急,却又不好上手抢来,只能提高了声调。
“如何,乐之去哪了?”
周澄芸将信往李卫怀里一拍,说了声“看看你的好女儿!”就提了衣裙往屋里走去。
留李卫和周靖川两人凑在一起看平阳长公主派人送来的书信,信上说李乐之听周训安的话去了曾隶属于她的凤翔卫前往山西剿匪……就不随李卫去西域了。
可周靖川却十分疑惑,他知晓李乐之有多想去边疆立功,怎么出发在即,却突然跑去山西剿匪?这实在儿戏到匪夷所思,可他们已将准备前往西域的军队给找了个遍,确实也没有李乐之的消息……
“其实凤翔卫也是个好去处,那的将领都曾是长公主的亲信,既然周训安能让阿宝去,便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让她出事。再怎么说剿匪也比去边关安全。我原本也担心到时候打起仗来没法顾及阿宝,现下可好,了我一桩心事。”
说罢,李卫拍拍周靖川的肩,宽慰他不要太过忧心。没准儿是阿宝突然怕了去战场才另辟蹊径,否则又怎么会在大好机会前逃跑呢!
“虽然我素来与周训安不对付,但她这个人还是不屑于说谎的……”
当李卫还在以为自家女儿因为害怕吃不了苦而临阵脱逃时,李乐之正背着一口大铁锅步履蹒跚的随军队行进。
也不知是赵霁比她高了那么一尺还是当时参军报名时偷偷给登记官看了什么东西,他一入军队就被选去了郭将军面前当持戟小将,而她,正如她卖惨时所言,当了伙头兵,天天就背着口大铁锅赶路,生火兼给其他士兵捏馒头。
金老汉走在前头,见李乐之还没跟上,气呼呼的抄起做菜的铁勺就往李乐之头上敲。
“做饭做饭不会,烧火烧火不行,现在就让你背口锅都走的这么慢!哪找来一个软兵蛋子。”
金老汉骂骂咧咧的还想敲,就被李乐之给灵活避开。这哪里只是一口锅,她都可以拿它当澡盆了,关键金老汉说是为了节省人手,还装了袋大米在锅里!这就是一般的成年男子都难以招架,更莫说李乐之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
金老汉有些跛脚,追不上李乐之的灵活,自觉丢了面子,骂骂咧咧继续随着军队行军。等再次转过头来想找跟在身后的小个子时,人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人呢!李惟安这小子人呢?”
金老汉粗声粗气的质问其他伙夫,其他人都朝人群深处指了指。金老汉跟着手指方向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那处张望,就瞧见李乐之优哉游哉的打着空手和赵霁在队伍后面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他算是终于抓到了这小子的把柄!
“李惟安,锅呢?”
“你小子不会是为了偷懒就将士兵们吃饭的家伙给扔在路边了吧,这可是重罪。等下有你好果子吃……”
金老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乐之将套在手上的绳子扯了扯,移了身子。这大铁锅和装满了黍米的麻袋就出现在她身后。
竟不知是从哪找来的木板和轮子简单组装在一起,成了个板车,还考虑到土路颠簸会碰坏铁锅,用本该生火的稻草给塞了个严实。
而李乐之只需要在车头装一根绳子就可轻而易举的拉着走。
“老金,你可瞧清楚了,我才不敢弄丢军中的物什。况且军规也没有说不能用板车拉东西吧?”
她可是还在长身体的黄金期,这要是把自己本该长到七尺的挺拔身姿给压矮了,她找谁说理去!赵霁那小子做了主将的随身小兵,去弄些磨坏了的车轱辘一点不难,她再自己改装一番,随随便便装口锅还是绰绰有余的。
金老汉说不出其他话来找李乐之的麻烦,干脆一股脑的将自己背的锅碗瓢盆也扔在李乐之的板车上,冷声讽刺。
“既然你这么聪明,就帮我也拿着吧。”
赵霁在一旁看着金老汉无赖的嘴脸,不由想上前同他掰扯掰扯,却被李乐之拉住,眼睁睁的看着金老汉嚣张离开。
“他这般过分,你也忍得?”
“我又不会在伙头营里久呆,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只是我倒是好奇,我到底是哪里得罪这老金了,伙头营里同我一道进来的有十几个,怎么就只找我的不痛快……”
赵霁本就因着初见时,自己蛮横不讲理与李乐之闹的大打出手,又听了他家的往事正觉得不知道怎么弥补他呢,这不,眼下就是个大好机会。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查个明白。”
夜幕降临,大军已经行进了半月,除了在姚城停下来做了补给,休整了半日,其余时间都在急速行军。这到了夜里,停驻休息时,众人已感觉双腿麻木的不像自己的了。
李乐之跟着军队的速度,不仅要赶路,还要忙着士兵们的吃食。同样没有时间休息片刻,粗略算来,她已经十天没有洗澡了!她都不敢闻自己身上的味儿,这好容易得了空修整一晚,她便觉得这身上哪哪都痒痒,头发油的都结成一块一块的了。
她必须找个地儿洗澡!
离军队停驻的营地没多远的距离,就有一条河。她避开那些同样在河流下游洗澡的士兵,绕了好长一段路,到了上游,果然发现一处不小的水潭,被树木草丛遮掩着,难以发现。
李乐之仔细观察了四周,确定没人后,快速将军服给脱了个干净,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欢快跃进水中。
“让我看看,这是洗头发的,这是沐浴用的香膏……还有这个,防虫蛇的,这个最重要,万一这谭里有蛇……咦……看我不弄死你!”
李乐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带来包袱里的瓶瓶罐罐拿出来瞧个仔细,她毕竟是养尊处优的长大,虽然不拘小节了些,但是在让自己舒服的事情上不比都城的贵女们要求少到哪里去。所以即使这般匆忙离家,都还顺手塞了几瓶自己用惯了的沐浴香波。
夜晚月色正凉,清冷的月光打在原本毫无波澜的谭面,仿佛是月宫仙子将梳妆的水镜给遗忘在了凡间,而一个人的突然闯入,就将这面镜子连同着洒落在上的银白月辉给搅碎,清凌凌的月色与涟漪从她宛然游动的身侧荡漾开来,一圈连着一圈……
光洁的脊背因着上下游动被潭水同月光覆上一层薄薄的光膜,乌黑秀长的发丝如海藻一般随其身后荡开的涟漪打着波浪,像极了传说中不辨雌雄的鲛人将要褪下湿滑光彩的鳞片,登上岸,轻唱魅惑人心的曲调……
他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是山鬼还是精魅?眼前的景色只给了赵霁这样一个念头和疑问。他有些不确定的轻唤出声,不知是不敢确认还是怕这人影会随着穿林的微风消散。
“惟安,是你吗?”
“谁!”
李乐之被吓得一个激灵,她迅速将身子埋入水中,只留下眼睛和鼻子在水面上,转身回望身后之人。
幸亏她脸上的装扮不曾卸掉,加之本就还在生长的年纪和常年习武,赵霁只远远瞧见一个背影,根本无从辨别她是男是女。
“还真是你啊,我刚才问其他人,他们都说没看见你。我就想到你今天还在抱怨自己很久没洗澡了,便随着河流往上寻你,没想到你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洗澡。”
赵霁脸颊微红,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他也真是,竟然差点将好兄弟给认成少女精怪,满都城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怎么今天这点识人的眼力都没有?
“你找我干什么?”
“哦,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查到金老汉的底细了,这事儿可说来话长……正好,我也好久没洗了,你等等我,我下来同你边洗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