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再入苦橘镇
在离此地约莫十里之地，其实已属苦橘镇辖域的一条山野小路，位于大队车马的先头部队正在这里稍作休整。
同行的队伍有刚汇报完苦橘镇情况的柔馨等三圣殿弟子，亦有从昏睡中醒来的剑修天才少女贺曦及一直在旁陪伴的寡言老者，还有才从喜鸦山下来就汇聚在一起的一众方寸山少年及小僧不得那对师徒。
因为苦橘镇的突发情况被三宗高层暂缓了竟会赛事，所有参与竟会的年轻弟子基本都齐聚在了这里，唯独少了几名雷峰观弟子。
众人各怀心思却都因水帘洞天走出以后遇见了些颠覆认知的常识有所明悟，这也是菩提老祖当日为何想让门下弟子跟随三宗迁徙队伍外出游历的一个重要原因。
小僧不得低头随师父走在路上，所行却是与其他几位师兄会合。这令不得有些难过，先前他没有和师兄们知会一声就偷偷溜到喜鸦山上，也不知师兄们会不会因此被师父责骂。
老僧人看着白衣小僧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想那位佛光寺前辈的事情，不由停下身子出声安慰了一句，“不得啊，不必介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莫要强求，怎么？还惦记着那尊金身神像？”
小僧不得却摇了摇头，他抬眸看着自己师父天真的问道：“呐，师父，送出那尊金身神像弟子并不后悔，只是当日那位前辈却希望我将其收下，哪怕犯了佛门忌讳他也想帮我收下，这是为什么？”
对于那日在喜鸦山上神僧所说的话不得已与自己师父慧痴老僧提及过，只是老僧人也很纳闷，总觉得事关他这徒弟命运玄之又玄，却不是他所能看透，只好摇头苦笑道：“师父我见识浅薄也看不出那位前辈用意，只是老僧肯定，一定是为你好才会这般去做的。”
小僧不得却皱着眉头，“可为我好难道就必须要伤害那位鬼物施主吗？我佛不是说世间万物皆空，无我无相，为何还追求这般身外之物？”
对于小僧的询问慧痴老僧却不由感慨不已，向他答道：“佛祖苦修六载一朝顿悟，可有些人一辈子礼佛却终身进不了我佛门，这些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说小僧不得在心中暗自思量慧痴老僧所说的话语，自从少女贺曦醒来之后，这位雷峰观的天才剑修却发现自己的师父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寡言少语，甚至偶尔会说一些令她不解的胡话。
“师父，你不要在陪着我和商师兄了，我都好的差不多了，商师兄也说并没有怪罪于你，您都好久没合眼了，您这样让徒儿怎么办呢……”
那日在喜鸦山上狠绝无情的洞光真人，却没想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他看着快要哭诉出来的少女轻抚了抚她的发梢，食指往眼前一带捎去了眼角那一滴青泪。
老道人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挤出一抹笑颜，仿佛所有的柔情都给予了眼前人儿，轻声叹道：“曦儿啊，为师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才一下山就吃尽了苦头。”
平日里冷傲目空一切的女子却摇了摇头泣声说道:“不是的，都是弟子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出剑伤人，若是那寒鸦夫人当日没有留情，弟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师父您老人家了。”
“曦儿……”
洞光真人老泪纵横，看到自己爱徒能这么快成长，这让老道人觉得一切都值，若是再有一次让他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
天下是非对错又关他何事？他光是关心自己这位徒弟就已尽心竭力了……
一路上红衣少年都未发一言，虽然向同行的二人解释过，可溪曼瑶与孙寻芳都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在少年心里仍惦记着喜鸦山上所发生的事情。
郁结少年心里奇怪。偶然在路上看见了贺曦那对师徒，看着少女彬彬有礼的与他们打着招呼，看着洞光真人在其身后露着慈善的微笑，仿佛昨日所发生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喜鸦山一行确实颠覆了少年对事物的全新认知，认为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大宗修士就一定是正义的化身，就算是鬼物妖兽也不一定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坏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感到不喜的洞光真人，也有属于自己的铁骨柔情，想必在雷峰观，那老道除了脾气臭了一点，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存在吧……
“想什么呢？还在想喜鸦山的事情？”
唐结斐的耳旁传来孙寻方的话声，少年没有抬头，只是看着一身青色衣摆出现在自己眼帘随后耳中又响起了一道话音。
“你想太多了，我知道你因洞光真人出手害死寒鸦夫人而心生蒂芥，可是世事却难以用一两句话说的清楚，人心也不能用一两件事可以衡量，你只要做你唐结斐就好了。”
少年疑惑终于抬起眼眸看向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在嘴中复念了一遍。
“做我唐结斐就好了……？”
孙寻方在一旁点了点头。
“没错，就做那往日里没心没肺的唐结斐，遇事不平就挺身而出的唐结斐。”随后一脸嫌弃的摆摆手，朝少年眯眼笑道：“可万万不要做那多愁善感、绞尽脑汁去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的唐结斐。”
“哈哈……”
白衣少年伴着挚友的笑声突然目视向前方，指着远处的巨石牌坊。
“瞧见了吗？那个朱红大字的石坊苦橘镇，我们到了！”
随着少年爽朗的话声，同行的三宗修士弟子皆抬头看去，遥隔两里距离依稀能看到诸多山头围绕着一座黄豆大小的石质牌坊，不由令三宗修士微微奇异，惊讶于少年竟有如此眼力。
慧痴老僧望着小僧不得吃惊的脸孔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而再没有发过一言的洞光真人却对着爱徒贺曦难得吐露了一句，“那个青衣少年了不得啊！”却引来了少女不解。
不就比他们先发现了那苦橘镇吗？这有什么好说道的，她贺曦照样可以！！
不说由少年引发的小插曲，就在所有人放眼向小镇望去的时候，遥隔两里路的苦橘镇已剑气滔天，到处都充斥着肃杀凛冽的寒意。
那种寒，隔着两里距离都让一众随行修士胆寒心惊，其中三圣殿弟子柔馨等人更是神色不安的低喃了一句，“是掌教出手了，这是掌教的本命飞剑，寒桥剑……”
少女身旁的壁合与墨如两位少年赞同的点了点头，包括随行的其他三圣殿弟子同样忧心不已，正要加快脚步，苦橘镇方向却又激起了两道冲天虹光。
“是黄帝殿的石阡殿主和神农殿的李老殿主！！”
话音从一众三圣殿弟子当中炸裂传开，同行的各宗修士纷纷凝神将目光落向了那黄豆大小的小小孤镇，只觉天边接连泛起几道声势不弱的虹光，直感风声鹤唳大战将起。
做为此次先遣队伍的带队人，佛光寺一名高僧与慧痴老僧对视一眼连忙高喝了一句，“还有两里路程，我们加快脚步赶去支援！！”
一时间无数法宝流光在众人体表激荡，周身树木在所有人眼前快速消退，随之而然，苦橘镇里的打斗声也越发的清晰可闻，不时还会有浓厚血腥气从前方深林蔓延过来。
苦橘镇中央街道的上方，血咒尽除的中年道人孤身仗剑又再次踏入了这片土地，手中七星剑仰天而指，嘴中怒喝道：“青牛小儿，我定杀尽你牛族子嗣各方牛魔精怪，伏羲殿怀山道人来也！”
这一刻，一席藏蓝衣袍的中年道人不单单是三圣殿的一宗执掌，还是伏羲殿的一殿之长，虽然男子面色惨白却气势雄宏，一柄水蓝色的小巧飞剑从眉心飞出，整个人气势汹汹化作一抹剑虹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来人所过之处地上血雾飞溅，一柄小巧飞剑人挡杀人佛挡弑佛如入无人之境。
地上残垣牛尸竟比比皆是。
中年道人凌立空中，剑尖所指一柄寒桥剑所向披靡，所遇之牛头精怪皆被一剑刺穿眉心，半张牛脸都结出了一层厚实冰花好似雕塑一样甚是诡异。
怀山掌教的寒桥剑却也怪异，一剑落下勾起一道蓝色虹桥，桥上不断泛起蓝色寒芒，没多久就凝结成一座直达青牛精怪的寒冰拱桥，一路直上一直架到苦橘镇那座巨大石坊。
蓝色冰桥一座接一座延绵数里，如海浪叠嶂却散发着逼人寒气。
而牛魔王所在的青牛堡，半人身牛脸的青牛大王大老远已感应到了那一丝熟悉的灵气波动，不禁一拍手边椅把手出声冷笑道。
“居然还活蹦乱跳着？好，本王不去找你便罢了，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
三丈青牛从王座上高高站起，一脚踹翻身前的果蔬茶几嚎叫道。
“小的们，随我出去收拾了那前来送死的蓝衣道人！”
“嗷！！”
在一众战意高昂的牛头精怪的拥簇下，牛魔王肩扛墨黑宣花板斧，一颗硕大牛头从两个粗大的鼻孔喷出一阵白气率先来到了怀山掌教所在的苦橘镇街头。
一位鹤发中年模样的男子凌立半空俯瞰众牛，朗声说道：“牛头孽畜，本座特意返回来此向你讨教！”怀山掌教咧嘴一声冷哼，一抹冰寒剑光勾起一座连接天地的冰桥，手持七星剑踏桥而下。
伫立在小镇街道中央的牛魔王却是满眼不屑，肩上墨黑宣花板斧重重砸在地表，龟裂出无数蛛网裂痕。粗壮牛脚踢在坚硬的生铁斧背手腕随之一提，重达百斤的铁斧极为熟稔的提到半空朝怀山掌教飞去，所掠方向正是架起冰面的那柄寒桥飞剑。
一黑一蓝两道光点在半空相遇，寒冰拱桥不过延伸一半就被牛魔王的宣花板斧所阻隔，俨然成了一座悬空断桥。
怀山掌教屹立在寒冰断桥的断裂处，指挥飞剑与牛魔王投来的宣花板斧在半空激烈碰撞，以寒桥剑的特性所过之处都会升起一座寒冰拱桥，却与牛魔王的宣花板斧不断碰撞破碎出一阵冰雹碎雨。
眼看着与牛魔王陷入僵持，怀山掌教自是不甘于此开始手掐法诀，嘴中念念有词咏诵了一段高深术法。
“天地初生，万物为阳，借阴归元，八卦气象。”
一声暴喝，怀山掌教双手归一合十，遂左右手交错四十五度，天空异象显现化作一方巨大的八卦阵图。这是伏羲殿的天地八卦，寻常龙门力士可初窥门径，唯有到了天君行列才能将其转动调用其诸多妙处。
以如今怀山掌教的修为也不过只能转动八卦到兑位，牵引天地泽气，泽漫苦橘镇。
随着掌教怀山道人艰难的将左手往顺时针转动了十五度角，天空显现的巨大磨盘，天地八卦发出咔嚓作响声被随之转动。
霎时，原本控制宣花板斧与飞剑寒桥打的有来有往的牛魔王忽地皱起了眉头，却发现半空中的八卦图案有了一丝奇异变化，随怀山掌教双手翻转如一泻千里的银河瀑布泄下无穷泽水，大有水淹苦橘镇的架势。
牛魔王心下一沉，怎能让那八卦图案真的完全打开？令泽水悉数倾泻？
“哞！”
三丈牛身随之发出一声怒号，整个牛身在灵气灌注之下竟开始不断变大，眨眼已高达数十丈大小。
就连半空那把宣花板斧也足足胀大十倍才堪堪停下，此时的寒桥飞剑在牛魔王的宣花板斧面前细如银针，与之碰撞再撼动不了分毫，连带着墨黑斧身结起了层层冰痂，却随着牛魔王心念一动将其握入手中才纷纷碎裂。
此刻宛如战神临世的牛魔王，一斧飞出带起阵阵罡风，看着半空中好似蚂蚁般渺小的中年道人，尤其头顶之上那座巨大八卦阵盘，索性将板斧横在身前，两手在嘴边呼出口粗气相互揉搓，举起手中宣花板斧就大开大合的在原地旋转，带起了呼啸而过的阵阵风声。
“呼呼！！……呼呼！！”
只见一抹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牛魔王的头顶滑出，当那俨然如人形风暴的巨大躯体在原地停止旋转时，手中板斧却已消失不见，原来是化作刚才那一抹黑光掠向半空中的天地八卦，重重砸在了八卦磨盘的正中央处，带起一阵响彻数十里的惊天巨响。
那撞击声如晨钟暮鼓又好似天空打下来的一道惊雷，惊醒了在镇外待命的一众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