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会救赎我自己
回去的路上，方宇看到了修。他仍然穿着那过大的篮球队队服的t恤，没有什么表情，在街上，跟三五个年纪稍大的男孩聚在一个屋檐处，松垮地站着，四处张望，不时抽着烟。
方宇远远地看着他们，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笑的大声。
修站在最里面，表情看起来十分茫然，却又在附和着笑。
方宇穿着雨衣就这样走到他面前，叫他。
修转过头，脸看起来更瘦了，额头上还有没有痊愈的伤口。
“你怎么在这？”
“听说你被开了，想来看看你咋了。”
“也有一阵子没看见了吧。”
“你现在怎么样？”
“还好啊，没什么人管我，现在我更自由。”
“你高兴就行了。”
后面一个领头的走过来，勾着修的肩，疑惑着打量方宇。
修不悦，侧身将他的手扳到一边。
“这谁？”
“我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
方宇自是认识他的，善文有说过他的印象，之前被人打就是这个领头，他是老成前水厂员工的下属朱阳明的儿子朱樊，听说他父亲意外去世，而他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一直在道上混。
他直视这个人，说到底你也是个祸害，全家都是个祸害。
修看着紧张，连忙用身体挡住方宇，对朱樊说：“樊哥，他找我有点事情，我们恐怕要先走了。”
不等回答，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色瓷白的男孩，只见他搂住朱樊的手臂，尖声细语：“好了，你怎么看哪个小帅哥都是这个样子？”
妈的这语气，同？
方宇有点害怕了。
朱樊尴尬，瞪了那个男的一眼，男娘自讨没趣地松手。
“就你多事，走吧。”
修松了口气，拉着方宇就离开。
两人穿着雨衣回家走着说着，修开了口，“善文我之前看过他了，你叫我去帮他？”
“是的，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吧？”
“嗯，那次他被打我回去看他坐在他身边就感觉他真的，唉”
“在这之前，他和我说过他没有一个朋友的。”
“那我可多荣幸。”
突然他低头低声说：“可他会对我失望的。”
“为什么？”
“方宇，”他抬眸，雨水落在他隐忍的睫毛上，“我父亲走后，我会怀疑自己到底会成什么样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找不到答案，我上学上不好，除了打个破篮球一无是处，跟母亲天天吵架，跟着朱樊做了无数的丑事，说到底，我还是间接害了你的。”
“你说什么呢？人家父亲做的事跟你也没关系了。我认识的你怎么会这样？他可以去这样帮困难的人，就像曾经靳言帮过我们所有人，你做错了什么都会反省，这样的你不会一无是处，而且，你还有一技之长，说到底，你根本不了解自己。”
修看着他，视线陷入了某处，他呼出了水汽，雨水似乎也在此刻停止。
“我会帮他，我也会救我自己。”
修和方宇告别，到家已经是深夜，台风一吹，他感觉很冷。
有些事他想清楚了，该为善文做的他还是会做，他想着之后决定去报一个篮球班上，再跟殷正茹商量商量该不该回学校。
脱下雨衣一进门，他就觉得不对劲。
屋里很亮，跟往常不同。
修遮住眼睛就觉得酸痛。
殷正茹和老成都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看得出来是在等他。
他顿时莫名的来气，装作没有看到，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修。”殷正茹叫住他。
修停住，没转过头。
“你过来。”
修仍然没动。
老成过来打圆场。
“我们先告诉你”
“闭嘴你，外人不用说话。”
老成愣了愣，没再说什么。
“你别太发癫。”殷正茹把老成拉到一边，“我们就想告诉你，我们要结婚了。”
修这时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哦。”他垂下眼。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你们都决定好了，就不用装起来问我了。”
“修，你别这样说你妈”老成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
“我刚说了，这是我们的事。你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别拿自己当自己人。”
殷正茹看了他一眼，示意老成去外面等等。
等老成出去后，殷正茹恢复往日的样子，冷冷地说：“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爱去不去，别觉得委屈，你没那个资格。”
停了一会，修笑着说：“你们不用担心，婚礼我会去，装模作样嘛，我可会了。”
殷正茹舒了口气，慢慢坐下来，修看着她，他很少会看她。
忽然就发现了她已经有了白发，眼角的纹路深了很多。
殷正茹低声说，“你别怪我，我老了，也会怕。”
随后她转过身，背对着修默默走出去。
第二天，方宇推着车子，在去学校的路上看见了杨静，就见她突然地蹲了下去，旁边的女生只当没看见，继续往前走，没有一个女的想去扶起她。
“你知道那个3班的杨静吗？”
“谁？”
“不就那个大小姐吗，穿的神气的要死，我们上次还说她呢。”
“她怎么了？”
“嘘，你可能不知道，我听说她好像怀孕了。”
“真的假的？”
“八九不离十，你看看她天天没事就请假，来上课的话总是干呕个不停，不是怀孕是什么？”
“我就说吧，她这种人，迟早的事。”
什么情况？方宇从吃瓜人口中听到这种事。
见许念奇和丁水婧走上前去，扶起杨静，她用手捂着肚子，眉头都拧在一起，脸上全是汗。
“没事吧？”水婧拿出纸巾。
“走开。”杨静有气无力地推开她，扶着许念奇慢慢站起来，腿都是软的。
“你不是请假了吗？为什么不回家？你这样子来学校做什么？”
“家里不能待了。你知道吧。”
“呵，你们都在看我笑话，我这个是不是很贱，许念奇？”
许念奇扶着她认真的说：“我还算不了解你的生活，所以我们不会去评价。”
方宇这时候走过去，“你对我们来说就是同学，不熟，只是偶尔会有摩擦，如此而已。”
她看着水婧，水婧点点头。
她苦笑着叹气。
“从没想到被你们安慰，如果我是你们的话，一定会好好挖苦。”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他怎么说？”许念奇说。
“他让我打掉。他现在一直躲着我。水婧，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水婧迟疑着，“我就是知道，孩子不能没有父母。”
“父母又有什么用？我长这么大，他们只会给我钱，从来都不会真正理解关心我，这样又有什么用？”
方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了解的杨静，一直都是自信的，把外表包装起来，但没人会理解她的内心，包括许念奇。
她站起来，抬头，似乎恢复正常。
“你们走吧，别管我。”说着又回过头，“你们最好把嘴闭上。”
“你也别跟怪物走太近了，到时候作茧自缚。”她又说。
怪物？她在说什么？
“你不了解他。”水婧说。
“那你了解他？哈哈哈”杨静冷笑着走开，方宇转眼就看见她消失在人流里。
“什么怪物？”方宇疑惑。
“没什么，她还在生我气呢。”
他们站在那里，仿佛听到阵阵心脏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