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止然
萧卿言走后，我只得坐在桌前吃着果子。轻轻咬下一口，那果子酸甜可口，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当我吃到第三个果子时，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的丫鬟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轻声问道：“请问可是乔姑娘？”
想是萧卿言派人来找我，我点点头。
“乔姑娘，请随我来吧。”丫鬟转身朝着亭子外走去，我急忙起身跟着她向外走去。
一路跟随丫鬟来到一间房门前，她停下脚步对我说道：“姑娘暂且在此稍等片刻，小女子先去禀报一声。”我环顾四周，看起来像是谁的书房，诺大一个房间，只放着几把椅子，一张书桌。一般人家的书房到处都立着书柜，满满地摆上书，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勤学。这里没有书柜，四周也不见挂什么字画，只有书桌的角落上放着一本金刚经，书桌上稀稀拉拉地放上文房四宝。
这时候有脚步声由远到近地传来，估摸着应该是萧卿言。想着还有事求他，我巴巴地往门口走去，准备到门口迎接。
刚走两步，便有人进来了。只见来人身上穿着一件长衫，一头长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但洁白如雪的长衫上却沾染了几处墨渍，墨渍在白色的布料上慢慢晕开。等我看清那人的脸，捂住自己的嘴，制止住那声准备破口而出的尖叫。
何止然！竟然是何止然！
何止然脚步轻盈地踏进房间，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何止然！
他也看到了我，但是却没有开口询问我是谁，我怎么在这里，只是怡然自得地自顾自坐了下来。
该说点儿什么才好，是该先夸一夸他的字好，还是该先说一说我是如何因为他的字而爱上写字的？我内心波涛汹涌，犹豫不决。不经意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何止然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上下打量着。
糟了，不会把我当成什么小偷了吧。
我急忙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向何止然解释道：“何止。。。何大师，我是被人带到这里来等人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止然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我更尴尬了，左手手指绞着右手手指，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止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微笑着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被他笑得有些委屈，眨巴着眼睛，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说好了。越说越错，越错越说。
萧卿言踏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满脸都是委屈之色，对面的何止然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萧卿言皱了皱眉头，还是选择先问事不关己的那一个：“怎么了？”
何止然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轻松地回答道：“没什么啦，不过是和浅浅随便聊聊天罢了。”
浅浅？是指的我吗？何止然为什么会亲昵地叫我浅浅？
萧卿言眯了眯眼睛，显然不相信，再转头准备问我的时候，发现我那副委屈的表情已经瞬间收了起来，脸上又带着笑了。
他后知后觉地挑了挑眉，不悦道：“你叫哪门子的浅浅？！”
何止然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后才开口：“乔姑娘，乔姑娘好了吧。”
看这样子，他们两倒是颇为熟识，我问萧卿言：“你跟何止然认识啊？”
萧卿言点了点头，又对着何止然打了一个手势。何止然起身脱下外衣，走到桌子前开始研磨。那墨条上印着金色的条，上等的宿州徽墨，不愧是何止然的手笔。
我赶紧凑上去，何止然磨好墨，拿起一支笔，轻轻蘸了蘸墨水，看向萧卿言：“写什么？”
萧卿言低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清澈：“水戏清且浅。”
何止然大笔一挥，白色的纸上，挥洒出五个大字“水戏清且浅”，然后提上他的大名“何止然”，顿了顿问道：“要印章吗？”
萧卿言没有回答他，反倒将目光投向我，何止然也看向了我，我傻傻愣愣地看了看他们。怎么了？看我干嘛？
萧卿言突然轻笑一声：“问你呢？要印章吗？”
问我？要印章吗？
何止然摇了摇头，看着萧卿言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好不容易。。。怎么是个傻乎乎的？”
一个丫鬟走过来，拿着那张纸去裱了。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是要送给我的？立即满脸挂笑，欣喜地看向萧卿言。
萧卿言这会儿没发现我的后知后觉，他正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何止然：“看看。”
何止然在桌子上摊开纸，我也好奇地看了一眼。是我抄写的一页佛经，不是送到东佛寺去了吗，怎么会在他那里。
何止然仅仅扫视了两眼，便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字写得倒是不错，颇有几分功底，只是还差了一些风骨。”他看了一眼萧卿言，见他没有太大的情绪，继续说道：“笔画走势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也只是到此为止了。文字的风骨，是最难体会的，不强求不来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慢慢变小，还不忘用余光瞄了一下我的反应。
萧卿言眼神清冷，嘴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是不耐烦还是别的。我在看到我的字摆上来的时候，就何止然的回答早就有心理准备，我也是练了这么多年的字，自己什么水平还是心里有数的。
何止然缓缓站起身来，轻轻碰了碰萧卿言，随后便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阿言，当初你的造诣在我之上，若不是你弃文从武，老师的衣钵还说不准谁来继承。我不信这些东西你看不出来，为何非要给我看，让我来说这些难听的。”
萧卿言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想安慰我几句，却见我的表情并没有很难看。
我走上前去，对着何止然说：“谢过何大师了。”
何止然说了那些话，心里有些愧疚，连忙说道：“乔姑娘，若是有心遇到些机遇，也不是没可能。。。”话锋一转，指着萧卿言对我说道：“要不……你去找他教教你吧！阿言虽是半途而废，不过老师那时候可是最看好他的，说他的字自成一派。”
我听后不由自主地瘪了瘪嘴，心想萧卿言哪里会有那份闲心来教我写字呢？于是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何必劳烦王爷。”
萧卿言听了我的话，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正想说点儿什么，那丫鬟拿着裱好的字进来，我欢天喜地地去接住了。
何止然的草书！可够让我开心的。
拿到了字，萧卿言便带着我离开了诗会。坐在马车里，我看着手里的字发呆。我的字，真的就只能到此为止吗？但是为什么我好像并不是很难过呢？
“你在想什么？”萧卿言的声音从旁边幽幽地传来，像是我的幻听一样。
想什么？可我此时此刻有些任性，就是不想告诉他我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他，他眼尾本来是上挑的，在他的脸上几分魅人，这时候却因为略微皱起的眉毛，显得温柔。他缓缓说道：“我们今天不宜太过张扬，所以不能让你拿头彩的那副字。我只好叫来何师兄，让他写了一幅字。”
我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萧卿言侧过身子，向我这边靠了靠，语气中带着安慰：“何师兄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的眼睛，乖巧回道：“嗯。”
他见我乖巧，纤长的睫毛慢慢的眨了眨，皱着的眉毛松了松，好像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一样。那漆黑的眸子闪着光，声音却低了下去：“浅浅，不用担心。”
我的神经瞬间像被“叮铃”轻触一般，仿佛有一道细微的电流，从身躯中穿梭而过。
浅浅？！为了安慰我，他竟然直接叫我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