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任书记潸然泪下
李支书坐在任书记(乡长副书记主持党委工作)一旁的沙发上,神色凝重,欲言又止,烟袋哨子在烟叶包里反复地揉搓着。
“我说老李啊,工作上我是你的上级,生活中你是我的老大哥,咱们风风雨雨的十几年,有什么话不好说,为何满脸的愁云?”
任乡长将茶杯放到李支书面前,笑嘻嘻地看着满目沧桑的老支书。
“有些话感到无法开口,工作多年,再苦再累,没当过逃兵。”老支书终于说话了。
“是不是有难言之隐,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要当逃兵?你可是咱们湖滨乡的一宝,光棍村民的依靠啊。”
“那都是老黄历了,英雄不论当年。”
“眼前的光棍村,也是湖滨的领头雁,蔬菜基地的蔬菜走进千家万户,鸭业公司的产品打进了全国各大超市,湖鱼养殖业进入市场,果园也将枝繁叶茂了。”
“对了,有件事我正想问你,听说你们合作社开始运转了,五类家鱼已经打开南方市场。”
李支书笑笑:“这事你也知道啊?”
“那当然了,你说我这个书记是白当的,你们发出的第一批货我都看到了。”
“看神的你!”
“真的额,那天,我们考察湖区养殖时,正好路过你们村养鱼基地,遇见虎子在组织人装车,好家伙,一次发货 12000 斤,8 辆水货车排在路上,好大的阵势。”
“120 亩鱼塘,要在元旦前全部发往深圳各大公司。”
“李支书,给你商量点事吧?”
“什么事,只管安排?”
“后哇村养了 80 亩草青鱼,一直打不开销售渠道,村里让我帮着联系客户,我想到了你们,有没有可能帮着销售些。”
“包在我们合作社了,明天我让虎子来找你,洽谈一下销售方式。”
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你任乡长说的我们一定办,如果还有找你帮忙的,你只管答应就是了,不过咱要把话说在前面。”
“怎么说?”
“两种销售方式,一种是活鱼出塘收购,一种是干鱼预定收购。”
“干鱼预定怎么说?”
“也就是说,如果鲜活鱼斤称不达标准,或者说超过计划,可以风晒干鱼,我们预付定金。”
“好厉害啊老李,想不到生意做这么大了,看来我还是官僚了。”
“不是你官僚,是我们失职,还没来得及给你汇报呢?你工作千头万绪,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强调工作忙都是借口,关键是深入基层还不够,农村工作关键在基层,没有基层的努力和付出,一事无成。”
“我也有件事请你帮忙,不知是否可以?”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们合作社对外签订的一些湖产品,货源不足,满足不了客户需求。”
湖产品指的什么?说具体一点。”
“比如,莲子荷叶鸡头米,干虾干鱼菱角米之类的。”
“这些东西都是渔民的产品。”
“别小看这些东西,市场很火爆。”
任书记脱口而出:“红星邦。”好似发现新大陆。
“红星邦的干货让他们的帮主垄断了。”
“原来如此,强龙不压地头蛇啊!”任书记“哈哈哈”的笑起来。
“今天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这事吧?”
李支书摇摇头,“不会的,这算什么事,光棍村的确遇到了一件难事,我们村正处在发展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应该如何走下去。”
任乡长招招手:“你别说,让我猜猜看。”
李支书拿起烟叶包在手里捏了捏,又放下。
“是不是凤凰村建设遇到难题了?”任乡长深情的望着李支书。
李支书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无奈的表情。
任书记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支书如此的神态。十几年的交往中,一直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状态,今天为什么显得精神萎靡呢?
应该是高兴的事,十年的酝酿,十年的拼搏,十年的策划,光棍村真的要变了,用不了多久,真要变成凤凰村,这都是你老李的功劳啊!”任乡长慷慨激昂的说。
“可不敢贪功奥,是水中捞月还是镜子里的烧饼,都说不好的。”
“怎么这么伤感呢老李?”
李支书沉默片刻,终于把心里话,竹筒倒豆粒似的述说给任书记。
任书记认真听着,还不时的在笔记本上记记划划。
李支书说完了,如释重负似的拿起旱烟袋。
任书记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李支书,把烟盒放在他面前,然后点燃打火机,让他吸着。
“李支书,你讲的我都记住了,村庄搬迁是一项复杂的工作,困难一定是有的,相信党委政府一定会帮你们,谁想阻挡凤凰村的建设,党委不会答应的。”
“我们光棍村多亏出了个王大奎,不仅自己富,带动全村富,不是他开发蔬菜基地,成立鸭业公司,是难能取得今天的成绩的。”
“王大奎是我们乡农民企业家,不仅带动了光棍村,同时也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湖滨乡的三产发展业,这样的典型要大树特殊,要保护,要放到重要的岗位上去发热发光。”
“有任书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党委有打算,准备成立招商办,有意向聘请王大奎同志担任招商办副主任,你先给他吹吹风。”
“任书记,王大奎可不能离开光棍村。”
“为什么,鸟往高处飞,人往高处走,人尽其才吗!”
“我们村的搬迁工作还没开始,王大奎一走,凤凰村建设可就荒了”
“哪能呢,不是还有你吗”
“我应该退休了,支书的担子应该交给大奎了。”
“光棍村搬迁竣工后,你就退休,以享天年,那才叫光荣呢!”
“任书记,今年春节我就 80 周岁了,你觉得还年轻!”
任书记猛然一愣,被 80 的数字惊住了,看着面前的老李,感到愧疚,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老李的年龄,只是一味的安排他工作。
任书记转过脸去,双手捂住眼帘好一阵子。
他想起自己来湖滨那年 36 岁,从部队转业不久,组织上安排他来湖滨乡工作,那天,他背着个军用挎包和一只军用水壶,从县组织部跑了 30 里路,来到湖滨乡报到。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小雨,地上泥泞难走,全身淋得湿漉漉的,当我来到湖滨,站在乡政府的门口时,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李支书。
大院里空荡荡的,找不到人,看门的是个半截舌头,说话“呜撸吧啦”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李支书也许眷恋军人情结,看我像个军人模样,主动和我聊起来。
他告诉我,他是光棍村的支部书记,从县城回来路过这里的,因为是星期天,值班的小秘书提前回家了,大院里空无一人。
我告诉他是来政府报到工作的,于是他让我跟他回家去,明天带我来报到。我挡不住他的热情,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就随他去了光棍村。
当时,我好奇为什么叫“光棍村,”他不遮不掩的给我讲了光棍村的由来,还讲了娘娘庙的倒塌。
我们在老槐树下坐着聊天,从自卫反击战,解放战争,讲到昭阳湖剿匪记,两瓶老白干喝个精光,四个小菜,吃的盘底朝天。
一晃 11 年过去了,好像就在昨天,老李怎么就 80 岁了,想起自己也已经奔 50 的了。
任书记凝神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位老人,猛然缓过神来,动容的说:“老哥哥,今年我给你庆寿日。”
“哈哈哈,哪能劳驾你,到时候如果儿子回来,我请你吃寿宴。”
任书记转过脸去,极力的控制着情绪,这位从枪林弹雨里上走出来,把一生都奉献光棍村的好支书,怎能不让人敬佩。
“是该休息了,共产党的事永远干不完,让后生接着干,老百姓的事高于一切,但要让心无心无旁骛的人去做,村里的和你的事,我一定在党委会上提出来。”
“老哥哥,好好保重身体,往后烟少抽些吧。”
李支书笑笑说:“这老烟袋,可能要跟我一辈子了。”
“尽量少抽些。”
“谢谢任书记,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华副乡长拿的光棍村搬迁文件是两委研究过的吗?”“文稿是华副乡长起草的,还没有上会呢?怎么你有想法?”
“没有,两委怎么定怎么执行,下级服从上级吗!”
“搬迁工作是村里的事,政府只是政策上管控,具体的实施方案要靠村制定落实,主体是你们,不可依赖乡政府。”
“好好,我明白”李支书频频点头。
“李副书记不可能把精力集中在你们搬迁上,马上扶正,就更忙了。”
“李副乡长要扶正了,什么时候?”李支书十分惊讶的问。
“你还没听说吧,已经公示两天了。”
“这样的人还能当一把手?”李支书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看了一眼任书记。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吗,华有才同志在政府工作的层面上,还是能扛几膀子的。”
李支书看看任书记,没有再说什么。
“老哥哥回去后给大奎带个话,让他明天抽空来办公室一趟,我有些事给他聊聊。”
“额,好的。”
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
李支书起身与任书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