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逃行路上
十天后，金千里独自一人逃行，身上所带的钱财也是所剩无几，在那领路人回去之时，他只给自己留下十个铜币，其余尽都给了对方。
这一日，他来到一个锡卡城，交了三个铜币进入城中，寻了一个最便宜的客栈住下。
一觉醒来，已是到了深夜。
他没有亮灯，站于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此城不大，离咯里王城却是不远，眼下街上还有不少行人。
回想数月往事，他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心想自己如同落叶一般，四处孤零漂泊，如今连一个目标的出处也没有。
在这个四处魔兽出没，人吃人的世界里，自己一片茫然，也不知道往后如何，自己没有武技，又无魔法，就连一份自保之力也没有。
自己一个十三四岁之躯，无权无势，要想独活下来真是太难了。
金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累，那是心累。
面对这个世界，他又无半点的归属感。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最终要去往何方何处，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属之地，连天亮后去往哪里也是不知，而自己的世界又无法回去。
这种无力感，让他真想把时间永远停下来，就是停留当前，一个人，在这个有房有床的地方，他的要求不多。
金千里想了许久，迷糊中再次入睡。
等他再次醒的时候外面已是大亮，胡乱冲洗一番，心知自己虽然没有目标，可也不能在此停留太久。
他拿出地图，简陋的地图上标满诸多关键的地方，自己从北而来，自是不能回头，顺着地图往下细看，心想只有前往布斯来尼帝国了。
他决定往南走，去布斯来尼帝国看看，那目标处便是此国的帝都，则贝城。
他用染料重新染了头发，此物在伯爵府，从染料房里寻到，出逃前带了不少。
此时他一头蓝发，似是有点怪异，不过黑眼令他没有办法了。
他用最后几个铜币买了一些干粮，觉得钱财留着也是无用，索性花光。
出城后，他顺着大路往南而行。
从地图上可见，这去往布斯来尼帝国有数千公里之遥，又无马车，只能步行前去，他又怕公主追来，所以加紧步行。
出城后，如他所料不差，没有多久，六公主的追兵赶到。
六公主的聪明狠辣，有点令他心生畏惧，对方是一国公主，只要一声令下，便可有万人四处寻找自己。
大路上人来人往，眼下他只是身带一个破水袋，几块干粮。
在路上，金千里不知叫喊过多少商队，烦请对方稍带一程，可迎来的不是白眼便是大骂，甚至对方护卫大剑挥来，把他吓得半死。
终于走到夜晚，他头蒙蒙的，可周围哪来睡觉的地方，此时行人少了许多，偶尔有商队或佣兵疾行而过。
无奈之下，他只好咬紧牙关，暗地为自己壮胆，摸黑寻找宿息之地。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破旧的房子，可人刚一踏进去，不料传来骂声，“这地方今晚被我们占了，到其它地方去，滚！”
金千里本想多看一眼，只见一个巴掌挥来，脸上登时阵阵火辣，他慌忙退出去，站于屋外。
他并没有离去，此时黑夜中也不知去哪里，这一路走了十多里才有这么一个落脚处，除非继续在夜中赶路。
不过他实在走不动了，望着这间破屋，他好想进得里面大睡，只是里屋被恶人所占，自是难以进去。
不久后他大叹一口气，瞧着里面的几个煞神，其中一人正坐于门口向他嘲笑。
金千里心知进去已是不能，便调头离开了。
他并没有另寻它处，而是来到屋后，奇臭无比的味道实在令人作呕。
他手捂鼻嘴，强忍难闻气味，寻到一些干草，随后铺于湿冷的地面上，也不管这么多，人倒于干草上。
他自是不会前去乞求那些恶人，那样只会徒增他人的笑料，说不定对方会加倍折磨自己，他也没有为自己的远逃而心生后悔，甚至连六公主也不曾想过，最少觉得眼下有着一个自己。
清晨即来，一束阳光刺眼，把他扰醒。
不需要有任何的收拾，他起身寻了一些清水，匆匆洗刷一番，没有多久又是踏上大道。
反复的咳嗽，他知道自己昨晚应是染了风寒，只是脚下之路得继续走下去。
一身邋遢，还有一股奇臭的异味，他索性不去开口求人，在路上只是默默地行走，累了就随意坐地，一番走下来，汗水浸湿了全身。
“呵呵，这样也好，可以治得感冒。”坐在地上，金千里看着身上的汗水，还有一身汗湿的衣服，他不由得自笑道。
现在很饿，他再一次扫了一眼衣服中的干饼，还剩下半边，可自己现在还不能吃，只有等到更饿的时候。
休息一阵子，他继续赶路，刚上大道，不料前面一行人纵马冲来。
本是晕沉的他一见，吓得慌忙闪躲，那呼啸而过的快马，差点让他成了马蹄下的一堆肉泥。
求生的本能，令他滚于路边，却是留下一长串哈哈大笑而过。
他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接躺于冰冷的泥土上急喘休息。
过了一会儿，被路人指指点点，又是引来阵阵鄙夷，金千里也是不顾，站起来后轻拍着身上的泥土。
累了便休息，休息过后再行赶路，入夜之时寻一处烂房破屋睡觉。
一晃三天过去，三日下来，他的感冒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许多。
今日晕倒于大路边已是第二次了，此时他实在支持不住，眼睛一黑，人从路旁滚落下去。
行路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瞄了一眼后却无一人上前，皆是一脸的冷漠，赶路的赶路，说笑的说笑。
晕沉的金千里也不知自己会滚向何处，当停下来的时候，觉得此地可能就是自己人生最后的终点。
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想起六公主，记得这是从沃拉里逃出来后，第一次想起她。
自己所剩最后一点时光，他不禁想起前世，有家人和朋友，还有就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短暂数月，历历在目，反复回忆着一切的一切，不禁流下两行泪水。
无力看着身上爬行的蚂蚁，他缓缓闭上双眼，晕睡昏沉。
仿佛自己回到前世，正行走于大街上，雨一直下，可回家的路似是走不到尽头。
金千里缓缓睁眼醒来，不知是被惊醒还是被蚊虫所咬，半死不活的，只怕是剩下丁点生气，又却是不肯断去。
他不禁苦笑道：“就算死，还得要被折磨一回，真是苦逼之极。”
如同一个等死的人，他心中并没有不甘，也无半点怨言，知道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也庆幸自己在这个世界无牵无挂，倒是让人没有半点眷恋。
“早死早投生，死后变畜生。”
想到这妙处，他不由得大笑起来，再过几刻，只觉自己生命在快速流失，就偏过头去再想看一下这片土地。
眼光从杂草缝隙中，不想看到希望，几株野山椒树，干枯的枝干上挂满黄红的野山椒，他不由得心头一振。
“真是天不亡我。”他在心中大笑道。
他费得好大力气爬到跟前，摘了一大串野山椒，连同干叶，放于嘴中嚼烂，随后吞于肚腹。
没有多久，只觉从嘴到喉咙，再到肚腹如同火烤，双泪一下子流出来。
他咬牙忍受，两手十指深插于泥土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汗水似是流尽了，随手去摸额头，好像高烧完全退去，欣喜之下，又是放声大笑。
那最后半个干饼，就在昨日入肚，如今没有丁点食物，他等到恢复丝许力气，在草丛中寻到几片绿叶嫩尖，也幸亏此个季节冬去春来。
金千里坐在地上，认真吃着根根嫩草，想着以后这般日子，或许有好长一段，唯有嫩草可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声苦笑，无论如何自己要活下去，人活下来一切都好。
吃饱青草，他再次上路，上了大道，不由得一阵快意而生，那死里逃生的经历不是谁都能够拥有，逃生之后的快意，不是谁都能享受，心悦之下哼着一首小曲。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无牵无挂，饿了吃些青草，困了倒地而睡，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是一天。
金千里记不清楚已过去多少时日，只知天上不是下雨就是有太阳。
蜿蜒大道穿行山地，眼望跟前，他不禁长嘘，心知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留于山中路旁过夜，要不到了晚上无人值守，一不留神就会被魔兽给叼了去。
记得那时自己被巴托救起，回沃拉里城的路上，穿过一段山路，晚上把自己吓得半死，山中魔兽大呼大吼，不时还蹦出数只来，甚是吓人。
也幸好此地没有大山，山中尽是一些低级魔兽，佣兵自然瞧不起这些低级货。
这些魔兽大都比较温和，很少主动攻击人，当然没有人守护的时候，魔兽还是会把人咬死拖走。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吃魔兽家常便饭，魔兽吃人也是一样，人的生命之贱已是到了极点。
这当然是说平民百姓，踏入贵族行列，恭喜你，你的性命受到一层保护。
金千里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穿行过去，如果不行，就要在山里过夜了，那样更是危险，但又不能裹足不前。
一口气走了近六小时，他感觉喉咙干热冒烟，抬头去看天上的一轮红日，已是沉落树尖下。
他一脸焦急，脚底下一片稠湿，那不是汗水，是血泡水泡，有的已化脓皮破，血与脓混于一起，脚底不时触动撕皮的痛楚。
他没有停下脚步，脑海里尽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哼着前世的小调，到后来干脆高歌而行。
来到山顶上，回望已走过的山道，再看前面，又仰望红日，此时天上红日已完全沉下不见。
稍稍休息一阵子，他便索性甩腿狂奔起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独自一人行走，自然引来许多路人的注意，见少年这般，那些诧异之色投来，纷纷摇头叹息。
细雨让心情好的人歌叹，让心情坏的人咒骂。
金千里腰挂一双破鞋，时不时摇摆数下，一双泥脚，一身破烂，一头鸡窝的头发，说不出的心酸苦楚。
多少路人相遇，皆是避他于几米外，少数心善的人叹息两声，带着同情远去，心恶之人嘲笑几声后便离去，更有好事者向他砸来不少的烂泥，而后开心大笑离开。
金千里面对这一切，轻笑坦然，细雨蒙蒙，他张开双臂，昂头静静地站立，让细雨洗刷自己。
不久后他又开始奔跑，只有这样，才能驱走身上的寒气。
大汗出来，只觉全身上下很是不舒服，他闻了数下，不管是身上还是衣服，那怪味十足，有些令人作呕。
“看来要找一个地方，前去好生洗洗才是。”金千里暗地自语道。
他抺去脸上的汗水，决定下了大道，走于小路上，那样可以不时寻一些嫩叶绿尖填饱肚子。
走到一处，眼前一片翠绿，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家乡，那是大山中的一个小村，也是在这个时候，冬去春来，树草冒出绿尖，抽得嫩叶。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家中的父母，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唱起那首《流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