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各部齐聚皎族寨，螣川说起碧魂虫
暖风，夹杂着山树野花的味道，抚过荒地，一路吹到科尔喀什大草原上。草原盛夏，绿草揉揉，天高云远，让人心旷神怡。
一支马队由远及近，驰骋而来。带头那人便是羽族族长萧振，他跨下一匹高头白马，白色皮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身后除了几位族中勇士之外，族客卢绍庭也在其中。
这西疆原本是一片数十个部落彼此争斗混杂的荒蛮草原。后来以白蟒为图腾的皎族、以苍狼为图腾的契族，以九婴为图腾的羽族和以草原巨蜥为图腾的鄂族崛起，彼此争夺物资，抢掠族人，草原上一时人心惶惶。
而随着西疆战斗频发，另一侧瑞国、延国纷纷崛起壮大，西疆部族间也终于意识到若不联合一致，恐怕终遭大祸。
所以由四大族带头商定，每隔三年夏季便举办卡尔纳大会，选出西疆第一勇士，而第一勇士所在的部族族长，便为总族长，统领西疆所有部族，若哪族不听号令，其它部族可以一同瓜分他的物资、族人，和土地。
如今又过三年，还有几日，新一届卡尔纳大会便会在现任总族长螣川的皎族地界举行。
羽族族长萧振正带着族人巡视本族的马匹，羊群。等回族内先行祭祀再出发前往皎族聚集地。 而萧红绫，因为之前做事莽撞，突袭延国致使族人受伤，又有长老告状，被父亲萧振关了禁足，只能待在族内不许外出。而实则是想让她安心练武，争取夺得大会头筹。
一行人在草原上巡视半日，待到中午时分，寻了一处平坦地方歇下，几人去燃起木火，拿出奶砖，准备煮奶茶，吃肉干。
而另外一些人，在一旁摔起跤来。 卢绍庭也跟着玩了几把，较较力气，出了一头的大汗。这会儿正端着奶茶，看族长萧振在梳理那匹白马的鬃毛，这匹马从身材，到气度都像极了自己之前的那匹战马烟云兽。
萧振也看到了卢绍庭那爱马的眼神。
萧振：“ 凌云门主，都说你是贩马的，想必很懂马吧。”
凌云（卢绍庭）：“ 算是略知一二。”
萧振：“那你看看我这匹马如何。”
卢绍庭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马背上，来回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只觉得这触感、马背起伏的呼吸，瞬间把他带回了当初嶂拓城下的战场，家人的哀嚎，战场的厮杀，拍打在脸上冰凉的雨水，犹如幽鬼的黑甲，刺破甲片的呛啷之声，重伤倒地的战马……卢绍庭不觉得倒吸了一口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振：“ 门主上马跑上几圈？”
卢绍庭摆了摆手往后退了几步。
凌云：“不了…不了…”
萧振：“这匹马叫烟云兽，因奔跑起来脚下生烟，烟尘未落却已奔出数里而闻名。是万里挑一的名驹。我生有幸，竟得遇两匹。”
凌云：“ 那另一匹……？”
萧振：“ 哈哈哈，另一匹呀……”
凌云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比萧振族长更知道另一匹马的下落………
萧振：“当年我长女与瑞国一位将军成婚，后来生下个大胖小子，这孩子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十几岁就练就了一身本事，后来当了兵，也做了将军，我这当外公的就把其中的一匹烟云兽送给他啦哈哈哈，只是……唉。”
凌云：“ 族长何故长叹？”
萧振：“ 回想起与我那女儿与外孙已是多年不见，平时也少有联络…最近却听说……”
卢绍庭心里一紧。
卢绍庭：“嗯？”
萧振：“ 这西疆与瑞国远隔山关，曲江又都被延军布上水寨，沿江占据，消息不通。 只有传闻说我那女婿的主子遭了难，还跟我女婿家里有不小关系。 我那个外孙卢绍庭又遇了败仗，也不知是真是假…”
凌云：“ 这…这……”
萧振：“ 传说我那外孙，武功盖世，又会打仗，怎么会输呢？”
凌云：“ 嗯……”
萧振：“所以呀，这些道听途说，可真没法信。总族长螣川老爷子年纪大了，若绫儿能帮咱拿了总族长之位，我定率领各族，等杀退延军，去那嶂拓城看看女儿女婿和我那小外孙去。
凌云：“去嶂拓城……”
卢绍庭心知肚明，眼前这位族长所说的大女儿正是自己母亲萧红缨。而现在 延国中元帅懂天河统兵在此，又值卡尔纳大会即将举办之际，若要说出自己身份，还不知会给族人、给西疆带来多少麻烦。 忍了又忍，把脸憋的通红。 而杀回嶂拓城，这却是他心心念念，时刻不忘的痛殇。
萧振：“凌门主，你今天怎么支支吾吾的，门主走南闯北，可曾听说过北地卢家的事？”
凌云：“ 卢家……”。卢绍庭抑制不住的满眼神伤。
萧振：“ 对，北地卢家。”
萧振说着，靠近卢绍庭。
萧振：“ 这家有个名头，号称北地三虎 。”
话未说完，有族人跑过来报事
羽族人：“ 族长。”
萧振：“ 怎么啦？”
羽族人：“ 马匹羊群都已看过，膘肥力壮，用于祭祀的羔羊也选好了。”
萧振：“好，来 大家都来喝茶吃肉，一会一起返程了！”
众人：“是！”
休息半晌，马队回程。到了聚集地时还未日落。 长老带着些族人在准备明日清晨祭祀的布置。白宁无事，出来迎上萧族长和卢绍庭，打过招呼，便一起来到校场，看萧红绫和另外几位也要参加大会比武的勇士操练。
萧红绫打完一套拳法，用出双刀，动作简练迅猛，刀锋八面，让人防不胜防。 萧振瞧了一阵，神情严肃。
萧振：“凌门主，听闻你武艺精湛，看小女这套八斩刀，你觉得如何？”
凌云：“ 萧姑娘武艺比起前些日子，更为成熟，让人惊叹。”
萧振：“嗳～ 不说客气话，我知道你和小女出去劫杀延军，与契族兰赤那过过招，你觉得小女能胜得过他吗？”
凌云：“ 族长，萧姑娘武艺迅猛精巧，那兰赤那，速度不逊于萧姑娘，而力度远胜。 萧姑娘想要比武胜出，得走险出奇，才能有些胜算。”
萧振：“ 门主所言不虚，我族中勇士习武，属小女天分最高，但遇上那兰赤那，确实胜算很小。”
凌云想着上午萧振说，若做了总族长就打延军，去嶂拓城。
凌云：“族长，若萧姑娘胜不了，您有何其他打算？”
萧振：“ 嗯…皎族螣千叶 是族长藤川的族孙，号称西疆第一勇士，若他再度胜出，我倒也可以尽力说服总族长，或是有朝一日，螣千叶做了族长，联合抵抗延军倒也非难事。 只是不能让契族胜了，他们勾结延军，已不是暗事了。”
说到这，萧振忽然想起个事来，看了眼白宁。
萧振：“白姑娘。”
白宁：“在，族长。”
萧振：“ 姑娘听说过云雾大山没？”
白宁一听，这个名字在她的印象中非常深刻。当初在百草谷，师父桃芝安留给她的信件中清楚跟她说过碧魂虫的事情，里面说过这虫子就来自于云雾大山。
而陆绍庭与萧姑娘去劫延军回来后，也跟她说过遇到了九槐。白宁心想：“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
赶紧急切地回答道，
白宁：“我是曾听过，族长也知道云雾大山？”
萧振：“哦，哈哈哈，这云雾大山就在皎族地界，那里终年云雾缭绕，雨水丰富。山里长满了奇珍异草，还有很多虫蛊草药。白姑娘精通医术药草，来日去卡尔纳大会，白姑娘也跟着一起，到时候跟总族长说说，看能不能让姑娘进山看看。”
白宁听着心里一阵高兴
白宁：“萧族长，那您可听说过碧魂虫？”
萧振：“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要问虫子，你到时候直接问皎族人就好了嘛 哈哈。”
说话间萧红绫和勇士们结束了操练，走下校场， 众人一同用过餐后，分别回房准备来日出行要用的东西去了。
翌日清晨，随着旭日升起，羽族长老主持仪式，祭司唱诵。族长带着族人，皆穿红色，萧红绫就站在父亲萧振身旁，红衣红裙，紧扎的袖口，脚踏牛皮靴，一条红绫把头发高高扎起，绫尾随风飘动 眼神放光 英气非凡。
随后宰杀羔羊，把新鲜的羊心割开，准备出发参加卡尔纳大会的勇士们分食而下，再用羊血染了羽族图腾大旗。
礼毕，族长萧振带队，领着萧红绫和一众勇士， 卢绍庭、白宁做为贵宾随队，蒋鹏飞提醒现在不比往常，要提防契族人和延国人搞鬼，路上都需小心，所以江由儿拎着卢绍庭的虎王刀，也一同跟着前往。
行进了三日有余，远处看见了重山绵延。再走近些，见到了一面画着白蟒图腾的大旗竖立在草原之上，这便是到了皎族地界。 果然不多时就有几个身着白衣白靴的皎族巡哨迎了过来。
皎族巡哨来到马前躬身行礼，
皎族巡哨：“皎族族人跟羽族萧族长、萧姑娘诸位勇士问好。”
萧振：“好，螣老族长身体好呀？”
皎族巡哨：“ 族长身体康健，正在族里候着诸位呢。”
萧振：“其他几族的人到了吗？”
皎族巡哨：“ 大多到了，四大族除了契族都到了。”
萧振：“好，带路吧。”
皎族巡哨：“萧族长请。”
卢绍庭一边跟着走，一面看到白宁面无表情，半天一言不发。
卢绍庭：“宁儿？”
白宁：“ 嗯？ 哦… 门主，怎么？”
卢绍庭：“ 你怎么了，有心事？”
白宁：“ 我不知道，我有点紧张…… 但也想不出为什么。”
卢绍庭：“ 你是太为萧姑娘担心了吧？”
萧红绫听到，扯慢了缰绳，等了几步。
萧红绫：“担心我？ 宁妹妹，有你在就算我受了什么伤，你也能救的了我吧？哈哈。”
白宁：“呸呸呸， 萧姐姐别乱说，你才不会受伤呢，有门主在，真有人要伤你，门主也能护着。”
萧红绫：“ 说到这，这卡尔纳大会只让族人参加，不然以你这位大门主的功夫，还真能上去试试。”
卢绍庭（凌云）：“ 可别说我了，当初西风客栈，我差点让你给活活劈死。”
萧红绫一听，想起当日俩人胸对胸嘴对嘴的贴在一起，瞬间脸色通红。
萧红绫：“你别什么事儿都记着行不行！”
卢绍庭：“这事儿对我来说那可是性命攸关。”
萧红绫：“你还说！”
白宁：“ 凌云哥、萧姐姐，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卢绍庭也拎着鼻子闻了闻。
随着越走越近，那座终年云雾缭绕的云雾大山显露在眼前。暖风吹动，从那山上带下一股奇怪的香味。在山脚下一片铺开一座大寨，只见到寨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萧红绫：“是云雾大山的味，那山里怪东西多了。”
大寨门口插着白蛇图腾旗，旗下一位白衣公子正在跟往来各族勇士打着招呼。
萧红绫伸手指了一下，
萧红绫：“ 看！ 螣千叶。”
那人看到萧振这一队人马，赶紧迎了过来。 萧红绫也抖动缰绳迎了上去。
萧红绫：“千叶哥！”
螣千叶：“ 红绫妹妹，你们可来啦。”
萧红绫骑马跑到螣千叶身边，又下马俩人并排走了回来。
螣千叶：“ 萧族长，晚生恭迎多时了，我来为您牵马。” 说着接过萧振胯下烟云兽的缰绳，眼露喜爱的在马脖子上拍了拍。
卢绍庭早已听过这位西疆第一勇士的名号，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这位螣千叶身材笔挺，个子与自己相当，甚至还略高些。腰身极长，走路的时候把胸膛挺得高高的，长发向后扎起，绑着一条银色的带子。身上长白挂衫，嵌着些银扣银环。细眉细眼，眼珠含光，鼻梁高挺，唇彩紫淡。
螣千叶也看了一眼卢绍庭。
螣千叶：“这位是？”
萧红绫：“ 千叶哥，这位是白云门门主凌云。这位是白宁姑娘、江由儿、都是他的门人。”
螣千叶听到大惊，走到卢绍庭马前，卢绍庭下马拱手。
螣千叶：“白云门？门主？”
卢绍庭：“在下凌云，早有听闻阁下是西疆第一勇士……”
话音未落，螣千叶一把把手搭在卢绍庭手上，卢绍庭只觉得一股内劲传来冲入掌关，这股内力绵延不绝，冲撞劲道与走脉方法竟然与自己所练凌云诀格外相似，卢绍庭所幸也用起凌云决回顶回去。 螣千叶看了看一旁的萧振，放手收回内功。又瞧瞧卢绍庭身后那个小个圆脸蛋，皮肤白皙的姑娘。
螣千叶：“你叫白宁？”
白宁：“ 你好螣大侠，我叫白宁。”
螣千叶：“你们是从南方来的？”
白宁看了看卢绍庭，卢绍庭冲着螣千叶摇了摇头。
萧红绫：“千叶哥，这位凌云门主功夫也不错，有机会一起切磋切磋。”
螣千叶挠了挠头：“好，好。”说着也冲卢绍庭拱手还了礼。
螣千叶：“萧族长，请。”
螣千叶牵着马，把萧振一行人引到寨门，大家纷纷下马，步行进寨。
江由儿觉得这螣千叶刚才对卢绍庭举止诡异，便靠近卢绍庭身边，对他使了个眼色，卢绍庭压了压手，表示稍安毋躁。
一行人向着主寨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螣千叶叫了一声什么人的名字，似乎是“白万人”之类的，卢绍庭和白宁都听不懂，也就没有搭茬。螣千叶试探一下，看没什么效果，只好满揣疑惑的暂时罢了。
到了寨中主房前，螣千叶扬声报到：“ 羽族，萧族长携族人到寨！” 羽族的这一席红衣，本就显眼，这一声更是把寨中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报过号后，屋门随即敞开，螣千叶引着众人进屋， 卢绍庭觉得自己现在始终还是外人，便没进去，跟江由儿和几位勇士一起在主屋外等候。白宁一看卢绍庭他们不去，本也不想进去，却被萧振叫住了。
萧振：“白宁大夫，你随我和绫儿一同进来吧，”
白宁：“ 族长…这样…方便吗？”
萧振：“ 你不是有事要问总族长吗，这有机会见面就进来问，过后忙起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得闲，来，一起。”
白宁一想到碧魂虫的事，也顾不得合不合时宜了。答应了一声，便跟在螣千叶、萧振和萧红绫身后一同进入主房大厅了。
厅内香气缭绕，白宁瞧到正中主位上 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脸上褶皱堆叠，看不出个具体年纪，只那容貌神态少说也有一百岁。
那老者轻动口唇，声音微乎其微，在一旁族人听到，大声说：“总族长藤川老爷子，欢迎羽族各位。”
萧振带着萧红绫和白宁还礼。 只看那螣川老爷子摆了摆手，叫萧振过去，萧振走到老爷子身前，被总族长拉住手与他同坐到身下那张大宽椅上，两人耳贴着耳说了半天悄悄话。
螣川又摆了摆手，叫过去了萧红绫，红绫蹲下身，靠在螣川膝前，螣川摸着红绫的头发，跟她小声说，红绫大声答，两人也聊了几句。
白宁自己站在地中间好一番不自在。 终于萧振和红绫退了回来，白宁以为完事要离开了，没想到螣川老爷子又冲她摆了摆手。 白宁挪动步伐 走了过去，学着萧红绫的样子，也蹲下身，靠在了老族长的膝前。
老族长微微弯身，在白宁耳边说话，白宁仔细听着
藤川：“ ～～孩子，你叫白宁？”
白宁也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小声回话
白宁：“是的，我叫白宁。”
藤川：“你～是个～大～夫？”
白宁：“老族长，我会医病。”
藤川：“～ 太～好了，我～前天，吃了好多…香辣…肉…还有…沙果，这…嗓子哑了，这群人，都治不好我，这…不是耽误 我…明天…主持大会吗……萧振…说你厉害，绫儿说…你还会，给人生孩子…你来给我治治嗓子。”
白宁没忍住噗的一声差点呛到。旁边人只看到上面这个小姑娘先是噗嗤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让百岁老族长藤川张开嘴，左看看右看看，又让他 “呼呼，哈哈”的发了点怪声，之后白姑娘又一顿比划，螣川叫来身边人，出去片刻间拿回来几碗东西。白宁看了看碗里的东西，频频摇头，拿出了其中几样，又嘱咐了些话，那族人就端着碗出去了。
白宁：“老族长，我告诉了他们方子，按我的嘱咐抓药，很快就可痊愈。”
螣川：“ 太…好了， 听说…你还有话问我？”
白宁能帮上些忙，问话也多了点底气
白宁：“族长，您知道云雾大山碧魂虫吗？”
螣川听到这话，看了看白宁
螣川：“ 二十年前，有个瑞国的大夫，问过我～～同样的话。今天你又来问。”
白宁一听，心里一惊，赶紧怯怯的继续问道
白宁：“老族长，可记得那瑞国大夫叫什么名字？
螣川：“ 我…出了名的记性…好，那个大夫…叫桃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