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白宁帮羽族接生，九槐为碧魂西行
外面下起小雨。
这是羽族的聚集地，传说中他们的祖先与一种叫做九婴的三足大鸟生活在一起，现在部族中还是遍布三足鸟的图腾，尚红色。
“白云门”的几十号人，跟着萧红绫回到这里，已经居住了一些日子。白宁也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
经过一路坎坷，难得一段相对稳定的时光，过去的这些日子白宁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白宁对小时的印象最早能追溯到三四岁，是被什么人带着，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找不到这个人了。那个人的声音、长相，完全不记得。印象中她好像跟那个人叫爹爹，那人叫她宁儿。
之后又出现好几个人，带着她走，会吼她、会打骂她，再后来就遇到了师父桃芝安。师父给了那些人一些钱，把她换了回来，在她身上有个手帕，绣着白宁的名字，师父便一直这么叫她，师父身边还带着个比他大几岁的男孩，就是师兄九槐。
当时周围很多人生病，桃芝安到处给人医病开药，白宁和九槐一路跟着、看着，学着。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能帮上的忙也越来越多。后来回到了百草谷，师父更是手把手的对他们悉心教导，十余年，白宁和九槐便成长成了医术相当不错的大夫，能独立出诊瞧病，甚至治疗些疑难疾病了。
师兄九槐在诊方、配药的学习上比白宁还要用心，并且下手果断，对于《天医精要》中的记录从不怀疑，就连对于通灵拳的学习也格外勤勉。
可白宁在用药的时候，顾虑就会较多，若要计量含糊则宁少勿多，至于通灵拳，在师父的督促下也只是多练习了些其中打穴通脉的方法，对技击格斗的部分提不起什么兴趣。
可自从师父去世、九槐抢书、百草谷大火，再到夜抄何家大宅、被劫去相府，又在阵前被出卖，落入延军军营而后翻山越岭一路坎坷……
若非遇到孙老前卢绍庭他们，恐怕连自保都不能。 想到这里，白宁起身走到屋外，默念着师父教的口诀，一招一式的练起了通灵拳，可还没练几下又想想……
会点功夫又能有什么用呢，当初何家老爷何百昌武功了得，却都没办法保住家人在他面前被抓走，卢绍庭武功那么好，现在家人都死光了，自己也走投无路、隐姓埋名逃到这西远边陲之地。 边想边练，竟然哭了起来……
卢绍庭： “宁儿～”
白宁听到有人叫她赶紧收住眼泪，用手擦了擦。
白宁：“凌云…门主。”
卢绍庭看了看左右无人：“没外人在，你叫我绍庭哥就好。 你这是… 哭了？”
白宁：“ 我没事，绍庭哥…”
卢绍庭：“ 你在练功吗？ 很少看到你练武，这套是什么功夫？”
白宁：“绍庭哥… 你以后要去哪里呢？”
卢绍庭愣了一下，“我？”
白宁：“ 嗯。”
卢绍庭靠到白宁耳边，
卢绍庭：“我自然是要回嶂拓城。”
白宁：“之后呢？”
卢绍庭：“为我家人报仇，找玲玲。”
白宁：“再然后呢？”
卢绍庭：“ 宁儿，你还好吧？ 怎么问到这个？”
白宁：“ 绍庭哥…你说我以后去哪呢？”
卢绍庭：“你当然跟着我呀。”
白宁转过头看着卢绍庭的眼睛不说话，
卢绍庭：“哦哦，我是说，跟我回嶂拓，到时候我给你开个大医馆。”
白宁：“唉……”
卢绍庭：“我告诉你，你刚才练的功夫，有点畏手畏脚，其中有几个动作，你都藏锋了，要放出去。你再打一遍我看看，我来教你。”
白宁一边比划，卢绍庭一边在旁边指点示范，卢绍庭倒是很用心，白宁却一直有点心绪不宁。
萧红绫：“哎呦～我这冒失打扰你们了吧？”
萧红绫带着几个人来到白宁屋前。卢绍庭和白宁见状停下手来，向萧红绫施礼。
凌云（卢绍庭）：“萧姑娘。”
白宁：“萧小姐好。”
萧红绫瞟了白宁一眼：“ 你是大夫？”
白宁：“嗯，我会医病。”
萧红绫叫来左右：“把她带过去。”
话音刚落身后那几个人赶快过来带走了白宁，态度还算客气，但语气脚步都格外急切。
凌云：“萧姑娘你这是？”
萧红绫：“怎么！？ 慌啦？ 我带走她你慌什么？”
凌云：“我才没慌。”
萧红绫：“没慌… 没慌好，你在这等着，那边你帮不上忙。”说完也转身一同离去了。
凌云看了看这些人远去的背影，只见那些族人不停的跟白宁说了什么，白宁的脚步也是越来越快。
族人：“白姑娘，那有个女人要生孩子，生不下来了，族里的医婆求神祈舞弄了半天，也不见效。”
白宁：“多久了！？”
萧红绫：“说是两个多时辰了。”
白宁：“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萧红绫吓了一跳，在她心里白宁不过是一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可这一句话却语气严厉，表情严肃。
萧红绫：“长老们……”
族人：“姑娘，我们这自古不让外人接生，这次是小姐硬要把你带来，长老们还不同意呢。”
白宁：“ 快点走。”
白宁远远的就看到一间小屋外围了好多人，人群里有两位长老模样，看到白宁他们过来，便引着人群挡住白宁他们的去路。
林长老：“小姐，这可使不得，族中产妇婴孩不能见外人！这是规矩！ 而且医婆已经在里面了，你叫这个瑞国人来干什么。”
萧红绫：“林叔！ 那产妇都疼的没了动静！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颌长老：“九婴庇佑，生死由天，这是族里的规矩。”
萧红绫：“今天白大夫在这就是九婴庇佑！” 说着看了看白宁。
萧红绫：“你能不能救她！？”
白宁心想这生产本就是件风险很高的事情，而现在她还未见到产妇，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心里打鼓 。 萧红绫坚定地看着白宁的脸：“ 你快说，你能不能救她！”
白宁提起一口心气：“能！ 我能救她，快让我进去！”
长老：“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萧红绫不管那么多，左推右搡拨开人群，白宁也跟着往前挤，到了近前，萧红绫一把把白宁推进了屋里。
一进房内白宁就闻到一股血腥和着羊水破裂的味道，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脸色凉白，地中间站着个巫婆，身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布条，画着花脸，要系铃铛 手拿皮鼓，又唱又跳，也不搭理白宁。
白宁赶快来到女人旁边，把脸贴到女人脸上，只感觉到她气若游丝，嘴唇抖动，似乎在说什么，可旁边巫婆太吵，白宁什么都听不清。 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起身冲到巫婆身边，拉住巫婆往外就推。
白宁：“你给我出去！！”
巫婆没想到这一出，吓了一大跳。
巫婆：“哎呀～我去～” 一个踉跄被拱出了门外。
屋外正乱七八糟七嘴八舌的吵着架，萧红绫一个人横着膀子拦在门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身后忽然扔出来个巫婆，萧红绫伸手扶住，拉到身前。
萧红绫闭上眼睛大喊：“今天谁说什么都不行！！ 我就拦在这！你们不用再说啦！”
林长老：“小姐！等族长回来，小心大家要告你的状的！ 怎么还能把医婆扔出来呢！”
族人：“是呀是呀，太过分啦！”
那女人的丈夫怂立在人群前不敢说话，
萧红绫：“事已至此！你把我爹爹叫回来我也不让！”
白宁回到那女人枕边。
白宁：“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女人微微皱着眉头，不睁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出来。
白宁：“我知道你好累，没了力气，你不要怕，我是最好的医生，我来了帮你生孩子，你深呼吸，没事。”
说完白宁把手插入自己怀里暖了一下，又拿出来放进被子在女人腰腹部位反复按压了几下。 又看看周围，竟然连热水都没有，只有个盆里装的还是凉水。赶快用凉水洗了手又放在自己怀里暖了一下，又拿出检查了女人的下体。
白宁：“这位姐姐你听我说，原来你做的已经很棒了，孩子要出来了，我都已经摸到孩子了。现在你深呼吸什么都不要怕，我摸到孩子了，他就要出生了。”
那女人睁开了眼，疲惫却放光的看着白宁。
女人：“我还以为……我不行了…孩子没了。”
白宁：“你们都很好，你等我一下，我叫你丈夫来。”
女人：“啊？他们…不让我男人进来……”
白宁：“今天没这么多规矩，你想他进来吗？”
女人：“我想。”
白宁：“那好。”
白宁推开房门，门外众人看到这个瑞国小大夫突然打开门 瞬间都愣住了，萧红绫也回头看着白宁这是要干什么。 白宁左右瞧瞧，大喊道：“谁是屋里这女人的丈夫！？
人群中一个男人看向白宁，似要开口说话，又欲言又止。 白宁又大声问道：“谁是她的丈夫！”
那男人走出人群举了举手：“我…我是。”
白宁：“你去打盆热水进来！”
男人：“啊？”
白宁：“啊什么！ 你快去呀。” 说完转头冲着萧红绫。
白宁：“ 要细布！ 要我房里的包裹！ 要吃的！汤水餐食能找到什么都拿来！现在就要！”
萧红绫看向族人中几个自己的亲信：“都听到没！快去拿！有什么事情我担着，我去跟父亲说！你们快去拿。”
白宁看交代妥当，赶快回到屋内，把女人的身子轻轻扶起，沿着脊椎骨连打了几个穴位，那女人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下腹部直升入胸腔， 白宁拿来旁边的被褥枕头，把女人双脚垫高，之后开始在她的腹部推拿，随着推拿的手法力度加深，女人忽然感到乳房酸胀，伴随而来了一阵强烈宫缩，疼得钻心，她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瞬间涌出额头。
门口声响，一个丫头把白宁要的东西都送了进来，有她房里取来的包裹，还有些细布毛巾，还有个餐盒里面一碗热汤和几张饼子。身后跟进来这女人的丈夫，端着一盆热水。 俩人放下东西就要离开，白宁赶紧叫住了男人。
白宁：“你不能走！ 快过来帮忙。”
那男人颤颤巍巍的往里走了几步，看到女人躺在床上筋疲力尽狼狈的样子，不禁眼睛红润了起来，一下扑到女人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白宁：“你让她把东西吃进去，能吃多少算多少，头扶起来一点。”
男人拿过饼子撕成小块喂到女人嘴里。白宁打开包裹，在包裹中取出一把窄刃小刀，一旁拿出药粉在小刀上反复擦拭消毒。随着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叫，白宁赶快回到床前，趁着阵痛袭来，在那女人的下体顺下就是一刀，这一刀又快又准，混杂在阵痛之中，这女人竟没有感觉。
白宁：“你听着。” 她冲那个男人说道。
白宁：“下一次阵痛来临的时候，你扳住她的上身 帮她往下用力，我来推住她的双腿，一起把孩子生出来。”
男人：“好好。”
那女人已经汗透衣衫，毛孔张开，汗毛直立，没有多说一句话的精神，整个身体都在等待着下一波阵痛的来临。
来了…还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疼。
疼痛的叫，在桩头扶着上身的丈夫，在床尾顶住双脚的大夫，大家一起努力，期待着新生命的诞生。
一次… 两次… 三次…
女人：“还要…还要多久…”
白宁：“就快了、很快了…我已经看到他了。”
五次……十次………
白宁确实已经看到了孩子头顶的胎发，她把男人叫到床尾，托住女人的双腿。趁着又一次阵痛，白宁用手沿着着胎儿的头深入产道，大拇指小指摸到后颈位置，顺势往外一拉，却没有拉动，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白宁停住了手，看了看男人。
男人：“怎么了大夫？”此时男人也已是满头大汗。
白宁：“给我看看你的手。”
男人把手伸出，只见上面布满日常劳作带来的沟壑糙茧，手指粗大，指甲锋利。
白宁摇了摇头：“没事…我们继续。”
白宁又尝试了一次，还是拉不出来。女人下体流血不止，而且这样下去眼看又要失了力气。 正在发愁，忽然想起了门口的萧红绫。 白宁心想：“萧红绫向来习武，定比自己多得力气。”赶快过去，又一次推开了房门，一把拉住萧红绫。
白宁：“你跟我进来！”
萧红绫被白宁一把拽到了屋里
萧红绫：“怎么？ 怎么了！？”
白宁趴到萧红绫耳边：“ 婴儿的肩膀，卡住了，生不下来。我拉不动了。你有力气，你把孩子拉出来。”
萧红绫：“啊？什么！？把孩子拉出来！？”
萧红绫虽说性格泼辣、武功高强。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事情，惊慌失措。
白宁：“ 萧姐姐 有我在你不用怕！这是你的族人！你的族人需要你，现在只有你能帮她了！”
萧红绫：“好！ 我来！”
白宁把萧红绫带到床边，指给她看到孩子头顶的胎毛，反复跟她说着一会的手势和方法。萧红绫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表情忍不住的变得扭曲，眉毛鼻子都紧到了一起。
白宁：“放心，萧姐姐，你行的。”
萧红绫：“嗯，我行的！我行的！”
又是一波阵痛袭来，白宁和那男人一起推住女人的双腿，女人拼尽全力的往下用力。萧红绫按照白宁说的，顺势把手塞了进去，只觉得里面软的软、硬的硬，哪里是脑壳，哪里是肩膀根本摸不出个个数来。
她反复的鼓励着自己，白宁也在给她加油。萧红绫硬稳心神：“…… 是这里…是这样…… 。”阵痛过去了。女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另外三个人。
女人：“ 我没事…我还可以。”
白宁：“嗯！萧姐姐，大哥，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可以的。”
又是一阵阵痛，女人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听到骨骼撕开的声音。
萧红绫的手顺了进去，掐准位置，用力一拉。
她的手掌，在族人的体内托出了一个健壮的男婴，身上挂着长长的脐带。
萧红绫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接生了一个族人的婴儿。男人看着张大了嘴，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那女人现在是什么状态。而那女人刚在一阵阵痛中脱离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宁手脚利落，用小刀切开脐带，把婴孩反搭在手心里，在后背上猛拍了几下，随着液体流出婴孩的鼻腔，一声啼哭破空而出，响彻小屋内外。
男人：“我？ 我当爸爸啦！？”
女人：“孩子？ 我的孩子吗？”
萧红绫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白宁抱起小孩，放到了妈妈的怀里。
白宁：“恭喜你们，让孩子躺在妈妈的怀里吧，我现在要帮你缝合下伤口，很快就好。”
白宁取出细针线头，做了缝合。又写下了方子，嘱咐了几句，便要离开。
萧红绫：“你不怕吗？”
白宁：“我只怕救不了人，现在母子平安，我什么都不怕。”
萧红绫：“你不怕外面那些人吗？”
白宁笑了笑：“外面那些人…我怕呀，但你会保护我的，嘿嘿…”
萧红绫：“我看起来像是会保护你的人吗？”
白宁：“你是英雄呀，萧大侠。要不是你刚才为了族人甘愿冒险让我进来，又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这个孩子还不一定能出生在这世上呢。妈妈也危险。 你是大英雄怎么会看着那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小大夫呢。”
萧红绫看着床边和睦的一家三口。
萧红绫：“白姑娘，你跟凌云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白宁：“凌云门主吗？他是我的好大哥，很照顾我的。”
萧红绫：“好大哥？”
白宁：“嗯，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