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同学聚会
28、29日那两天蒙副市长刚好没什么重要安排，李闯就跟他请了假，说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蒙副市长说：“你去吧，同学之间是该好好聚一聚。你要照顾好外地来的同学，尽地主之谊啊。”
李闯心里柔柔的，有些感动，心想其实大领导的心也是很细的，只要他们在意你。
27日下午，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赶到了，统一下榻到海天国际大酒店。
顾天河是这次同学聚会的召集人和组织者之一，忙里忙外地接待已经到酒店的同学。
这次聚会的赞助者是他们班一个身家已经上亿的大老板，名为唐新城，在西州市搞房地产。此次所有同学的吃住都是他出钱买单，外地经济困难的同学他还负责报销往返飞机票。
李闯赶到海天国际大酒店的时候，马步云也正好赶到，他老远就伸出手说：“李闯同学终于见到你了，现在见你一面真是比见市委书记还难些。今晚一定要好好同你整几杯才行。”
李闯摇头笑笑：“没办法啊，跟着蒙副市长确实太忙了，希望老同学多多体谅啊。”
马步云用力地拍着李闯的肩膀说：“忙是好事，老同学前途无量啊。”
李闯也拍拍马步云的肩膀：“哪里哪里，我只是个跟班的而已。你才是大领导啊。”
马步云笑着说：“以后你比我厉害多了。像我这种闲职，跟个调研员有什么区别？”
李闯笑道：“老同学开玩笑吧？市委政研室可是市委的智囊团啊，参谋部啊。”
两人正说着，李闯被谁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是杨远善。于是同学几个又握手客套了一阵，相互拍了一轮肩膀，甚是亲热。
马步云突然跑到一旁接电话去了，并且电话越打越远，最后竟跑出大门口去了。
李闯摇头笑笑，知道肯定是某些神秘人士的电话，便和杨远善坐到大堂的沙发上聊了起来。
李闯说：“老同学还是你好啊，起点高，工作又好。只要你导师跟省委秘书长说一声，轻轻松松就能当个处长。”
“也没那么容易。”杨远善递给李闯一支烟，笑着说，“不过比一般人倒是熟路一些。但也要自己懂钻才行。”
李闯喷一口烟雾，点点头：“那倒也是。”
杨远善拍拍李闯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我和你这种人在官场都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的，就一定要自己懂得钻，不要再按照自己的性格行事。”
李闯会意地笑笑，点头不止。
“以前我在报社真是太年轻气盛了，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到头来领导对我看不惯，误了自己。”
杨远善深深地吸着烟，苦笑着说：“领导一旦对我们有看法，在那个单位基本上就完了，没前途了。”
“是的，我也有这种体会。”李闯突然想到了钟文清。
“我现在什么都想通了。为了老婆孩子、为了生活，还是融入这个社会环境吧。毕竟我们改变不了环境，只能去适应它。”
杨远善接着说：“好在现在的领导也很喜欢我，我一定要抓住机会了。其实只要我努力一点，往上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两人聊着聊着，杨远善竟然突然提到了钟文清，令李闯很惊讶：“你也认识他？”
“上次才认识的。”杨远善说，“上次报社副刊部有个老同事的再婚喜酒，我和钟文清正好同一桌，他和我那个同事是同学，我才知道钟文清和我们也是校友。
说实话，我确实挺佩服他的才华的，文采飞扬，人也正直，就是有点认死理，性格比较固执。
他那本《原谅我一手遮天》的小说我还看过，我自己在书店买的，认识他才知道钟文清就是他。他那本书的扉页上就印着一句话：绝对的权力必然产生绝对的腐败。
从他的文字看得出来，他对官场腐败深恶痛绝……唉，像他这种性格的人，难怪在官场混不开。”
李闯笑笑：“他的性格是比较硬的。”
“何止是硬？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当代版的堂吉诃德。”杨远善说，“他在他的小说中塑造了一个嫉恶如仇、勇猛无比的反腐斗士，跟一个腐败县委书记做斗争。双方经过惊心动魄的殊死较量之后，反腐斗士最后终于扳倒了那个‘卖官书记’，成为了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故事其实很简单，文笔倒还不错。为什么卖得那么火爆？因为那个故事让读者读起来大快人心。
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那种反腐斗士的下场往往是很惨的。如果他是党政机关的人，打击报复自然是少不了的，搞不好还要丢掉工作，甚至到头来遭被举报者反咬一口，让被举报者以莫须有的罪名投进监狱去。
就像他自己，最后不是也因为一篇短篇小说而被县委办主任打压？最后不得不辞职了吗？”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听得李闯心惊胆战的。他实在不想再深谈下去，就勉强地附和着杨远善“是啊是啊”。
正好这时陈长安走进酒店，他赶紧走过去打招呼：“哟？长安同学到了。”
陈长安握着李闯的手说：“李闯同学辛苦了！”
李闯说：“顾天河同学才辛苦。”
陈长安是同学里面仅有的两个厅官之一，30多岁就已官至西州市副市长。李闯早就听顾天河说过，陈长安的伯父是中央某部的部长。
陈长安拍拍李闯的肩膀说：“你现在也进了这个圈子了，大家以后就好做事了。”
李闯递给陈长安一支烟说：“你是大领导，我只是个小秘书。以后你可要多多关照老同学啊。”
陈长安又拍拍李闯肩膀：“都是老同学，不客气。能帮得上的肯定要帮的。”
被同学拍了一下午的肩膀，李闯感觉肩膀都有些麻木了。
全班同学当中，有3个已经去世，永远不会来了，有5个因为有事来不了，剩下的全都到了。
除了陈长安他们两个厅级领导，还有马步云他们6个处级干部，另外还有好几个大老板，其中有两个身家都已经上亿，给此次同学聚会做东的唐新城便是其中之一。
平时李闯没感觉自己跟别人的差距特别大，那是因为没有熟悉的参照物。其实官场有些年轻领导和他同龄甚至比他年轻，商场中有些亿万富豪也才30多岁。
李闯现在跟这帮同学这么一比较，他突然间感觉自己矮了好几等。
想想自己当年在学校是闻名全校的大才子，历尽千辛万苦才混到个副市长秘书，整天就是给领导拎包。陈长安这种在学校表现平平的人，早就当到了副市长。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不过好在大家都是同学，不像官场讲级别、论资排辈。
一帮同学见了面都感到很亲切，说不完的话，拍不尽的肩膀。
不管他是大领导还是小老百姓，同学面前似乎人人平等。
但是作为小老百姓的那些同学，心里终归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感慨，就像那几个经济困难到连飞机票都要唐新城赞助的同学，心里肯定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12年前，大家都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同学；12年后，大家的处境天地之别，一些人一掷千金，一些人却还在为生计发愁。
只要是人，都会有落差感。
吃晚饭的时候，顾天河站在台上说：“时光似流水，岁月不饶人，转眼间我们大学毕业已经12年。
12年来，那段美好的大学生活我相信大家还历历在目，那天我和李闯同学在我办公室里追忆大学时光，感到很温馨、很怀念，令人难忘。
今天，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追忆那段美好的时光，让我们的同学情谊永远散发青春的魅力！我们能够在这里相聚，首先要感谢我们的唐新城同学，此次聚会的食宿、游玩均由他全程提供赞助支持。
作为我们同学中的佼佼者，短短12年，他就成为了一名著名的企业家，搏击商海、呼风唤雨……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唐新城同学上来给大家讲几句。”
热烈的掌声中，脑满肠肥的唐新城朝大家挥挥手，跑到台上又朝大家打了拱手，才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同学情谊，千金难买。顾天河同学言重了。
我也只是在陈长安同学的领导下做些小买卖而已，真正呼风唤雨的是我们长安同学、陈市长。
要是没有陈市长的帮助和关照，新城就没有今天。
所以我要借大家的掌声，感谢不断给我帮助、关照和指导的陈市长！”
下面掌声一片。
李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还说同学之间人人平等、不论资排辈，唐新城这番话多像是官场上的话啊。
地位高的人，无论去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星辰，都是人群中受关注的焦点，哪怕是同学聚会也一样。
唐新城最后说：“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陈市长给我们做指示。”
下面又是掌声雷动。
李闯不禁眉头一皱，唐新城这句话更不合适了。
同学聚会，何来指示可做？
何况陈长安只是西州市的一个副市长，在座的同学来自全国各地的各行各业，怎么指示？
再者，此地乃海天市，区区西州市的一个副市长跑到海天市的地盘上做什么指示？
想到这里，李闯竟忍不住想笑了，心想这个唐新城，连同学聚会还不忘拍领导马屁，真是令人扫兴。
陈长安朝大家招招手说：“新城同学言重了。今天是同学聚会，做什么指示？
我一个西州市副市长，哪敢跑到海天市来做指示？要来也是来取经学习嘛。
好了，今天是同学聚会，我也不多说，我们大家不谈政治、不谈经济，只谈喝酒吃肉、唱歌打牌。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家要玩得尽兴，喝得开心！”
李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领导毕竟是领导，高度就是跟常人不一样，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自己不能乱做指示，到哪座山头才能唱哪座山头的歌。
酒席开始，整个大厅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喧闹无比，一帮同学喝得很尽兴。
好几个男同学很快就喝得东倒西歪、面红耳赤的了，相互攀着肩膀或者握手不停，说不完的酒话，道不尽的同学情谊。
有两个醉眼朦胧的男同学甚至还拉住两个女同学的手不放，在她们耳边窃窃私语，大有后悔当年没下手之意。
散场的时候，李闯也有几分醉意了，感觉头晕晕的。
他跑进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下一次同学聚会，希望我李闯也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