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五星级秘书（三）
李闯心里非常清楚，蒙副市长虽然心里很想让郝梦求去看看他的办公室，但嘴上却始终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不当一回事一样。
蒙副市长当然是不想让人家知道他升官好像是因为改了风水，也不能轻易让郝梦求买这个人情。
人情他记在心里就是，嘴上说出来就不好了。
毕竟他现在是副市长了，弄不好郝梦求当成资本在外面吹嘘炫耀，那对他的影响就更不好了。
蒙副市长和郝梦求相互敬了好几杯，两人都频频点头，满脸笑容。
李闯发现蒙副市长现在喝酒的喝法也不同以前了。
以前和郝梦求基本上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在他老家的时候甚至是一碗碗地干，喝得豪气冲天甚至称兄道弟。
蒙副市长现在喝酒不但姿势非常斯文优雅，而且喝得也少了，有时一杯酒甚至要喝好几次，每次只抿一小口，样子更像是个专业品酒师在品酒。
看到蒙副市长喝酒的样子，李闯就在心里想，毕竟蒙副市长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大领导不但要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还要见什么人喝什么酒。
要是和市委陶书记甚至省委领导喝，那肯定又是另外一种喝法了。
……
吃完饭，一行人鱼贯而出。
到了门口，蒙副市长同郝梦求握手话别的时候，郝梦求竟然画蛇添足地对蒙副市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蒙市长，搞得好的话你过两年可能就是市长了。”
蒙副市长的脸马上就晴转多云、阴了下来，不冷不热地说：“老弟啊，这话我们在这里说说可以，到外面不能乱说啊。”
郝梦求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说：“那是那是。梦求谁都不说的。”
李闯心里一惊，心想郝梦求毕竟只是个风水先生、江湖术士而已，上不得官场这种大场面的。
这话是你能乱说的吗？
现在的蒙副市长还是当年的蒙书记吗？
就算蒙副市长同你是老朋友，对人再随和，也用不着你一再地来预测他的官运前程吧？
你是省委书记还是省委组织部长？
真是笑话！
再说，你以为蒙副市长的提拔真的全是你的风水起的作用吗？
别给根竹竿你就上啊！
另外，这种敏感的话要是传到市长梁大为的耳朵里，人家会对蒙副市长怎么想？
你这不是要把蒙副市长同梁市长的关系搞得微妙吗？
一句话，你这不是给领导添乱吗？
李闯早就注意到了蒙副市长对郝梦求的称呼上的变化。
以前蒙副市长在瓦江县第一次见到郝梦求的时候，称郝梦求为“郝大师”。这个称呼一直叫到去他老家改祖坟风水过后，当晚趁着酒兴他还和郝梦求称兄道弟。
刚才在饭桌上，蒙副市长叫了几次“郝先生”，现在又突然变成了“老弟”。
蒙副市长对郝梦求的这种称谓变化不是随意的，表面上听上去似乎很平常、也很正常，其实耐人寻味，大有文章。
郝梦求未必知道，但李闯心里却非常清楚，这种称谓的变化和主席台领导姓名牌的变化有着异曲同工的微妙之处。
郝梦求在蒙副市长的嘴中，从“郝大师”变成“郝先生”、再变成“老弟”，并不是说明蒙副市长对郝梦求越来越亲近了，而是在暗示着一个道理：领导对你随和，那叫随和，或者叫亲民；你对领导随和，那叫随便，或者叫不懂事。
在领导面前，不要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这里，李闯突然觉得眼前的郝梦求更矮小、更猥琐了。
郝梦求毕竟只是个游走江湖的风水先生而已，与走街串巷的手艺人无异，不懂得官场的礼数和奥妙，说话不知深浅。
这样的人即使坐了宝马又怎样？
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农民穿套西装、戴副眼镜就是大学教授了？
还差得远啊！
……
周五下午，李闯试探着对蒙副市长说：“星期天我带郝梦求来参观一下蒙市长的办公室吧。”
他之所以用“参观”一词，是因为不想点破看风水一事。
虽然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还是隐晦些好。
“对，你带他来看看就行。”蒙副市长抖抖烟灰说。
李闯知道蒙副市长的意思是他本人就不参与了，叫李闯全权代表他就行。
李闯心里为自己深得蒙副市长的信任而高兴，也为自己一次次成功地揣摩出领导的意图而兴奋。
星期天上午，李闯叫郝梦求来看了蒙副市长的办公室。
这次当然不用拆墙装修什么的，只是随便地挪了一下桌子和沙发，重新摆过几盆植物而已，郝梦求就说很好了。
事毕，李闯握着郝梦求的手说：“感谢郝先生啊，老是麻烦你。”
郝梦求笑笑说：“朋友之间，不必客气。”
李闯说：“我同郝先生永远都是朋友。”意思是暗示郝梦求跟蒙副市长最好还是保持一下距离，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
郝梦求背着手在蒙副市长办公室左看右看，又煞有介事地说：“蒙副市长还有得升。”
李闯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了。”言下之意是我知道就行，你老兄不要老是强调这个问题了。
李闯想了想又说：“中午一起吃饭吧。”
郝梦求说：“不麻烦了，我还有些事。”说着就告辞了，出了门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来，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李闯说：“留张名片给你吧。”
李闯接过名片一看：郝梦求，易经大师、中国易经研究会会员、海天市易经协会副会长。上面还印了好几家房地产公司顾问的头衔。
李闯笑着说：“郝先生现在的头衔很多啊。”
郝梦求拱手笑道：“几个虚职，马马虎虎而已。还靠李秘书多多关照啊。”
郝梦求停顿一下又说：“对了，我的《官场风水学》已经完稿了，北京有家大出版社已经看中了，估计今年就会出版。”
李闯说：“好啊，这么说你马上就要扬名全国了。记得到时候送我一本有你签名的书。”
郝梦求又直打拱手道：“一定一定，还要李秘书多多指点啊。”
李闯说：“岂敢岂敢。风水方面的学问，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送走郝梦求，李闯心想此人拍马屁倒是有一套，只是对官场的套路不太熟悉，冷不丁就拍到马腿上。
李闯又想，郝梦求从第一次给蒙副市长改办公室到现在，从来没要过一分钱，而且一次比一次热情。
郝梦求抱的是什么目的？
难道真的只是想结交我和蒙副市长这两个朋友而已，不带任何功利色彩吗？
不可能。
真正能做到“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人，在当下社会早就成为珍稀动物了，难道郝梦求是个另类？
不可能。
那他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想到这里，李闯心里对郝梦求充满了好奇，琢磨他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