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雨
我们借了剧组两辆车,慢慢开在铺着碎石的小路上。等明天人到齐,我们就会集合搬到村里的住处。
李安待在酒店,最后核对着流程。
我和南枝坐在车后座,前面坐着摄像大哥。
路上南枝表现得落落大方,不断给我介绍有关这个镇子的一切,我时不时附和点头。
到了集市,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看着街上围在路边想看看平时难得一见的“明星”的路人,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侵袭我的全身。
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能流动,我的肌肉变得无比僵硬。
我装作热情的向他们打招呼,向着几位上了年纪的阿姨打听这个集市的情况。
南枝安静的站在我旁边,微笑的样子像个塑料假人。
因为现在正赶上中午吃饭的时间,摊贩们还没来做生意,我和南枝就在就在镇上随便逛着。
即便路人已经极力压制着他们的激动,我和南枝还是听见有不少人在呼唤我们。
我听见好几个年轻的小女孩冲着我们挥手,喊着她们是我们的粉丝。
我和南枝高兴的冲她们打招呼。
她们高兴的问我们吃饭了没有,我和南枝摇头,她们就说邀请我们去镇上公认味道还不错的一家餐馆吃饭。我和南枝对视一眼默契度的摇头拒绝了,转头问摄影师:“我们后面的活动经费怎么算?比如吃饭或者别的什么?”
随行导演解释:“今天还没有开始正式拍摄,所有活动都不算在计划范围内,但是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开销先可以从活动资金里扣。”
南枝笑嘻嘻的挽着我:“哎呀,那我们得省着点花。”
借着继续观光的理由,我默不作声地抽出自己胳膊,南枝看上去丝毫没有察觉。
我们随着路人的指引,慢慢走到合作社。
等参观完合作社,再出来的时候,不只是我和南枝饥肠辘辘,随行的五六个工作人员也饿的实在受不了。
南枝背着镜头,和工作人员商量,最后决定接下来的时间就不拍摄,先去吃饭,回去的路上再继续拍。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鲜感过去了,路上不再有那么多人,我和南枝等车开到稍微僻静点的地方,稍微乔装了一下,就下车去。
可能这个地方靠近乡镇边缘,我们坐在农户的大棚下,等着点好的饭菜被端上桌。
南枝回头看了眼坐的远远的拍摄组,我也跟着打量几下,发现他们确实没有偷偷拍摄,于是我和南枝默契的摘下别在衣领的麦,放在一边。
南枝喝着荞麦茶,氤氲的热气遮住她的眼睛,我看不清她的情绪,只是听见南枝良久才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问我:“北北,你今天一直在躲我。”
我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南枝轻轻笑出声:“北北,你第一上综艺,不要表现的不太合群,不然会被黑子说耍大牌。”
我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头埋得低低的,不去看她。
“北北,你不要紧张。”
我闻言,抬头看她。
我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她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将摄像机装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喝着茶,偶尔看见我,还冲我打招呼,我微微一笑。
这是我时隔七年,第一次将南枝看的这么仔细,在那张画着伪素颜的淡妆上,一点点找着和记忆里不一样的地方。
她变得更精致了,要不说红气养人呢。
她一开口,就会让我心烦意乱,可我们都不是普通人,任何一句话说出的后果,都必须考虑的清清楚楚。
“北北”
“南枝,”我打断她的话:“你以后别叫我北北,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南枝果然不说话,只是上完菜、动筷之前,才听见她小声说:“我知道了。”
北北是南枝叫的,在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年,她很少叫我的名字,包括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
那时候我和她在外面时,就伪装成合租在一起的、关系很好的姐妹,当着周围人的面,她也喜欢叫我北北。
她说:“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可我真的很爱你,叫不了你宝贝,就叫你北北,听着也像是在叫你宝贝。”
那时候,每当我听见她叫我北北,那种隐秘而酸涩的幸福,总能让我每次看向她的时候,就觉得即便是我和她的关系需要东躲西藏,那也无所谓了。
后来我和南枝分手,我从东煌传媒出道,有的粉丝一开始叫我北北,我总是开玩笑似的发消息,说这样叫好肉麻,后来,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可爱的、肉麻的东西。
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就这样被时间尘封起来,用赌气上了锁,后来生锈,连想都懒得想。
一顿饭吃的沉默,直到我们重新上车,黝黑的镜头重新对准我们两个。
我和南枝挂上习以为常的笑,像寻常的朋友那样聊起天。
很不巧的是,我们下午刚回到酒店没多久,天气就阴沉下来。
李安皱着眉,原本今天到达的两个演员原本的航班延迟,可能会因为大雨而导致明天才能到达。
李安无奈,就录制了一点我和南枝的先到视频,然后就不再管我们。
回到房间,我洗漱完,看着外面黑云翻滚着,像是在酝酿着一场骇人的风暴。
摄像机在客厅和房间都安装了一个,房间里的要等到八点才会自动关掉。
想了想,拿出音响,跟随着音乐,在客厅做起运动。
不一会儿,天上就开始电闪雷鸣。
粗壮的闪电隔开漆黑的天幕,震耳的雷声稳稳地跟随其后。
狂乱的响雷敲得人烦躁,我皱着眉,凝神顶着阳台外被风摧残地树影,想起南枝。
南枝并不怕雷,也不怕闪电,但她害怕黑暗里除了人以外地任何动静。
我房间里大部分地电器,早在刚来时打雷时,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帮我断了电源,以至于现在我即便是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也没有摄像机会拍摄到我。
我还是担心南枝,于是忍不住披了件外套,推门出去。
外面聚集了些人,我问他们南枝怎么样。
问这话时,南枝刚好在工作人员地陪同下出来,听到我在询问她的情况,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以为是为了安全,整个酒店都关了电源。
李安焦急地拿着对讲机,询问着备用电源什么时候供应上。
对讲机那头很吵,像是在酒店外打过来的。对讲机那头在说:“导演,现在下着暴雨,备用电源的电压不稳,害怕一会儿用的时候被烧了”
李安咒骂了一声,我和南枝站在走廊,安静的看着这些工作人员忙碌着。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李安原本的拍摄计划几乎泡汤,可能连后面的拍摄计划也要跟着修改。
我和南枝都没有带人过来。
工作人员问我们需不需要人陪着,南枝快我一步摇头拒绝,那个女生看着我,在征求我的意见,想了想,我也摇头拒绝了。
等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之后,我和南枝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南枝跟在我身后,看见我坐上其中一个沙发,她坐在这沙发的另一头。
我起身,借口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她想了想,要了杯热牛奶。
我点点头。
此时我们的麦没关,或许能够在后面放出的视频里,营造出一种稍微温馨的氛围。
我记得,南枝很讨厌喝牛奶的。
窗外狂风暴雨,薄薄的玻璃窗被豆大的雨珠拍打的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碎掉。
大厅里灯光幽暗,南枝静静的捧着热牛奶,喝着。
几乎在那一瞬间,我好像又将她看成了九年前的南枝,同样安静的,捧着那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低头皱着眉,默不作声,以沉默表达着她的抗拒。
周围一样昏暗,一样的穿着睡裙,一样的披着发,一样的捧着牛奶。
可那个时候的南枝,指甲上没有任何装饰,头发也不是微卷的栗色。
想到这里,我忽然发现,以前的那些日子,已经过去好远好远,远到我和南枝再也找不到转身的路,找不到那条我们拼命想要逃走时的路。
我在那一瞬间想落泪,但瞬间混乱的脚步让我来不及继续伤感,李安脚步匆匆,面色铁青的走到我和南枝面前,要我们现在下楼。
我问李安:“怎么了?”
李安面色阴郁:“楼顶被雷劈了,现在最高层有两间房间着了火,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现在必须要让你们先下去。”
我和南枝顾不得其他,抓起手机就跟着随行的工作人员下楼。
南枝端在手里的牛奶还没喝完,撒了一大半。
风很大,南枝和我被人簇拥着走在楼梯,四周嘈杂,南枝不安的紧抓我的手掌。
我没什么反应,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反过去抓住她,只是在前面跟着人往下走。
到一楼和剧组其他人汇合,我们都在等李安的下一步安排。
南枝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也假装毫不在意,在手机上和联系我的唐姐她们报平安。